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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伏(262)

“这么多年了,搬走了死了,”老爸说,“也不奇怪。”

“你别瞎说啊!人家没死!”段非凡瞪他。

“那就是搬了是吧。”老爸不肯放弃,坚持要确定。

“是,”段非凡说,“说做糖累,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回老家了。”

“哎……”老爸拉长声音叹了一口气,“你看,就照实说不就行了,还要骗我。”

段非凡没说话。

“不就是怕我觉得外面变化太大了害怕么。”老爸说。

段非凡看了他一眼。

“这么多年,变化能不大吗,”老爸说,“这有什么。”“是,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段非凡点头。

“以后不用担心我这个那个的,费心哄着我,”老爸说,“你们该怎么过怎么过,不要想着我出去以后这要怎么,那要怎么,不用管我,别管我,懂吗?这么多年没有我,你们都好好的不是吗?以后也……”

“段英杰!我十年没有父母,十年没有家!”段非凡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声音有些上扬,“你们就这么扔下我一个一个走开,现在还想让我继续没有爸爸,继续没有家是吗?”

老爸愣住了。

“我等了这么多年,”段非凡压了压声音,“最后就一句就当没有你对吗?这比我自己长大更残忍你懂吗?我失去什么无所谓,我只想等到我想要的,我的家!我爸!懂了吗?”

老爸放下听筒,双手捂住了脸,很长时间都没有动。

段非凡也没再说话,沉默地看着他的双手。

跟脸一样,老爸的手也能看出年纪了,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好看了,奶奶说他的手跟老爸的很像,手指长,看着有力。

“一巴掌能给人扇落枕的那种。”奶奶说。

这个形容段非凡好多年想起来都想笑,但老爸的手已经没有当年的那种好看的样子了,还带着些细小的皴裂。

“回吧,”老爸放下了手,拿起听筒,“我今天看天气预报,要下雪的,早点儿回去。”

“嗯。”段非凡看着他。

“没哭,”老爸说,“就是被儿子训话,面儿上不太挂得住。”

“谁训你了……”段非凡说。

“过年就不用来看我了,打个电话就行,”老爸说,“你们好好过年,给奶奶说我挺好的。”

“嗯,”段非凡点点头,“对了,段凌给你买了两套保暖内衣,我给你带过来了。”

“这丫头,”老爸笑了起来,“比她爸还操心。”

“那我走了,”段非凡说,“年后再来看你。”

“好,回吧。”老爸摆摆手。

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天上开始飘雪了,风也比他来的时候刮得要凶。

段非凡把围巾往上拉了拉,把帽子戴上了。

四周没有路人,车站也只有他一个人杵在这儿,看上去格外悲惨。

他拿出手机,给文大哥打了个电话。

“之前卖花生糖的那个老头儿你还记得吗?”段非凡问。

“记得啊,宋老头儿,”文大哥说,“怎么了?”

“你有他电话什么的吗?”段非凡说,“我想看他还能不能做花生糖了。”

“有,我找找,”文大哥在那头点着鼠标,“你也真能想,宋老头儿走道都费劲了还给你做花生糖呢,你要想吃花生糖,北口不是还有一家么。”

“我想买点儿给我爸。”段非凡说。

文大哥那边顿时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又听到了鼠标响:“一片孝心呐。”

“怎么听着像骂人。”段非凡说。

“我感动地表扬你呢!”文大哥说,“我要骂你会拐弯吗!”

段非凡笑了笑:“谢谢哥。”

“来,找着了,”文大哥说,“我给你发过去吧。”

整个阳光房里都弥漫着江了了煮的花果茶的香味,老妈拿了块布在奔奔身上比着,比两下又用笔划一道。

“你不是吧,”江阔看着她,“做衣服是你这样弄的吗?”

“立体剪裁,你懂个屁。”老妈在布上划了点儿圆圈和道道之后,就拿了剪刀开始剪。

“喝吗?”江了了给自己倒了花果茶,看了看江阔的杯子。

“不喝这种处于鄙视链最下端的茶。”江阔说。

“你这个人都处于这家里鄙视链最下端,”江了了给他倒上了茶,“还讲究茶呢。”

江阔叹气,扒拉着手机。

老妈这两天闲下来了,要查他账,他打算把流水打出来给她。

“他三千五真能过一个月吗?”老妈问江了了。

“他待学校不出去也没什么花销,”江了了说,“人还打工了呢。”

“你下学期还打工吗?”老妈又看着江阔。

“不打了,”江阔说,“我要弄点儿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