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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谋律(349)+番外

之后公堂秩序恢复,堂审继续进行。

“杜东辰,注意言辞,一案归一案,不要牵扯。你们半天不进入正题,朕的头都让你们绕晕了。”金口玉言一出,算是给刚才的事件定了性。

“微臣愚笨,往后会注意的。”杜东辰忍着气说。

但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怎么觉得皇上在偏向春荼蘼呢?那丫头在公堂上已经厉害得没话说了,如果上位者再有倾向性,官司就难打了。但转念一想,阿苏瑞的案子是死局,就算没有处以斩、绞,流或者徒也是跑不了的,也能够置其于死地。特别不久后,估计西突厥那边肯定会开始行动了。阿苏瑞是死活,其实他不在乎,但关乎到春六,关乎到白家,那就必须死。

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想,若春荼蘼保下此人,西突厥的人是一定要进行刺杀的,那时候大批暗桩潜入长安,若是不小心伤了人,或者影响了长安的安定。再或者,阿苏瑞死在长安的地界上,皇上为此被突厥百姓憎恨,那么皇上的不满和愤怒,就会令白家吃不了兜着走。

想来想去,不管这案子是什么结局,春六和白家都没有好果子吃。只除了一样,阿苏瑞不能无罪释放。若这个突厥王族中人得了自由,甚至离开大唐,他的死活就与大唐无关了。可是春六,名声会更大,白家也会死死压在杜家之上。

那么,春六扳不回来吧?这样的板上钉钉的事,她真能扭转乾坤?想通了这一层,其实只是眨眼间,但杜东辰的心态却平和了下来。

可他千算万算,却不知道韩谋是一定要保夜叉的。也就是说,无论如何,春荼蘼打不赢官司,救不下人,皇上才会生气,而不是相反。

在这个时候,春荼蘼才不管杜东辰的心理变化,而是不忘上前踩两脚,“皇上,民女可没绕您,民女是据理力争而已。”哈,要拼无耻黑心。本小姐也不输阵哪。

“既如此,赶快往下进行吧。” 韩谋心中极无奈,嘴上却温言道,还好心加了一句,“刚才正说到造意者与随从者的界定问题。”

“谢皇上提醒。”春荼蘼说着,来回踱了几步,以合上的折扇敲着手心道,“刚才杜大人执着于‘杀’之一字,似乎是说。手染了鲜血,就算是受雇而行,也是主犯,不能减等。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杜大人口中的杀。是一个具体动作呢?只要他自己操刀,等同于造意者?”

杜东辰犹豫了一下,心中迅速盘算这问题有没有陷阱。可是韩谋不让他想,催促道,“杜东辰,回答问题。”

“是嘛,要不休堂。让杜大人想个一天一夜再来回答?”春荼蘼讽刺道。

她是故意这样,果然杜东辰受不了她的挖苦和韩谋的压力,仓促应道,“是。”

堂下看审的杜含玉闭上了眼睛。

她只恨为什么平时学了那么多无用的琴棋书画。却没有读读唐律呢?不然,她可以亲自和春荼蘼对簿公堂,风头就不会让那贱人全占了。而且她那完美无缺的哥哥到底是男人,哪受得了女人相激。所以,又说错话了。

果然。春荼蘼毫不犹豫地抓住这个漏洞道,“就是说沈正山是买凶者,也就是雇佣杀手的造意者,这一点没有异议。然后要说到亲自动手……阿苏瑞只是杀手组织的头目,那天参加了刺杀行动,但是许尚书是不是他亲自杀的,他身上的血是自己杀人时溅上的,还是手下们杀人时溅上的……我敢问杜大人,您能确定吗?还是舍妹能够确定?”

杜东辰心头一凛,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春荼蘼就转向杜含玉,大声道,“杜三小姐可得好好回忆。据你刚才说,当时你看到全是红色,而且完全吓坏了。在那种情况下,你千万要记清阿苏瑞是怎样亲手杀人的?用的是什么武器,是从前面还是后面还是侧面杀的?是一刀致使,还是连砍数刀?他从哪个方向而来,身边有没有站着随从护卫?你看,好多细节问题,一处错,就能证明你是撒谎。所以你要想清楚,千万别因为受惊而胡乱臆测。到底,据杜大人说了,还有当年狼眼组织的下级人员是御史台一方的证人。想必,他们会知道他们的头目阿苏瑞使用什么武器,招数是什么样的。两相对照,很容易辨别真伪。”

她的话说得明白,杜含玉再怎么不忿,毕竟不是傻子,只想了想,白着脸道,“正如春状师所言,当时我吓坏了,并不能证明许尚书的死是阿苏瑞亲自下的手,也没有看清他有没有杀了其他人。但想来,这是他布置的行动,应该不会袖手旁观吧?”

“原来杜三小姐不能明确证明,阿苏瑞做了‘杀人’这个动作!”春荼蘼大声道,让公堂上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明明白白。至于杜三怎么想,她都懒得去反驳。

杜三算哪根葱?她想来的事,在公堂上分量之轻,吹口气就能飞了。倒是她那种怯怯的态度,能迷惑几个档次不高的男人怜惜她这朵娇花。

“既然无法证明阿苏瑞亲自动手,他为何不能做为随从者减等?”春荼蘼抛出结论。

韩谋没立即出声,于是堂上堂下又议论起来。冷耳旁听,到有一半以上的人认为可以适用减等的条款。

趁着正乱的工夫,春荼蘼假装无意地踱过夜叉的身边,在袍袖的掩盖下,指尖极快的划过夜叉的手背。感觉夜叉的身子蓦然僵住,要拼命忍耐才能保持低头垂目的状态,目光没有追随上她的身影。

春荼蘼心中暗笑。

在公堂上调戏人,还真是刺激啊,有偷*情的感觉。

第三十八章 国宾

过了半晌,韩谋才开口道,“春状师言之有理,减等条款适用。”心中暗松口气,能公正的宣布这一点,他很高兴。

而他都开口了,别人还有什么好反对的?所以夜叉的死刑,因此而减为流刑。

但这,当然不算完。

“请问杜大人,八议之中第八议,说的是什么?”春荼蘼问。

杜东辰不想回答,却不能这么做,只得硬着头皮道,“八议宾,指前代帝王之子孙,被尊为国宾者。可是……”他话锋一转,“西突厥与我大唐一直处于敌对状态,纵然我大唐立国之前,中原地带曾被外族肆虐,他们统治过百年,但如今的阿苏瑞也算不得国宾吧?”

“请相信我,我也痛恨那段历史,认为那是我们大唐人民的耻辱。可历史就是历史,它的存在,自有它的根源。我们做为后人,只能以史为鉴,却不能否定。因为否定历史,就是否定自己。”春荼蘼正色道,再次语出惊人,令满堂文人学子们陷入沉思,“但律法之神圣,就在于它字字千金,不容改变,不管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觉得公平也好,不公平也罢,有什么就是什么。若律法也能更改,也能商议,屈从于人治,那这世道以什么为基准?它是标尺,它是高山。而且,唐律的原文说得很明白,前代帝王之子孙,被尊为国宾。阿苏瑞是突厥皇族后裔,有族谱为信,有万民作证。他为什么不能是国宾的地位?仅仅因为他偷入长安,从前做了罪恶的勾当吗?那是不是说,如果杜大人你之前做了错事,我就可以认为你身体里没流着杜家的血。就不是杜家的人了吗?”

“若我被逐出杜家,我自然就不是杜家的人。”杜东辰反驳道,“阿苏瑞在西突厥的人眼中是已死之人,这个谁不知道?”

“好吧。”春荼蘼点点头,态度良好,“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如果阿苏瑞死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又是谁?”她指了指夜叉,最后半句。声音陡然加大。

“他……”杜东辰愣住,一时居然无法回答。

于是春荼蘼接着道,“此人,若不是阿苏瑞,那也就不是狼眼的头目。不是西突厥王巴戈图尔的王弟。那么,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西域人闯入大唐,自有相关律条治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杖责三十。作为他的状师,我只能说,请皇上立即下旨执行。本方还自动申请除服、重打!但,此人若正是阿苏瑞。他又为什么不能是国宾者呢?到底,他是不是?或者我换个问法吧,他是谁?我不说,只请杜大人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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