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想让你再等了,我觉得很煎熬。”付嘉摇了摇头,咬牙说出了内心的话,“一边是父母,一边是你……我最近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就是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甚至、甚至我在想,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徐书原忽然抬声:“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我——”
他从来没有这么质问过。付嘉抬眸,无所适从地看着徐书原。徐书原也看过来,大概是夜晚的缘故,他的眼眸特别的灰暗,一点光也看不到。
“一边是父母,一边是我……”他把付嘉的话重复了一遍。
付嘉哽咽地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我怎么选。”徐书原看着他,“我只有你。”
付嘉心头撕扯般的疼,忍不住往前挪了一步,想要拉徐书原的手。
徐书原却往后退了一步:“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付嘉只能把头更深地低下去。
徐书原的鞋上有很多灰尘,所以显得很旧。提公交包的手背上满是青筋,指甲表面泛白,像是缺乏营养。
这是自己的徐书原啊,有血有肉、会疼会累的徐书原。
“你还有没有话想对我说?”他问。
付嘉静默良久,一字一字慢慢地说:“工作的事你别担心,回去我就求我爸,我一定……一定让你尽快调回来。”
“没这个必要了。”回答的声音蓦地没了温度,“我自己可以处理。”
这句话的意思不言而喻。付嘉抬起头发现徐书原正看着自己,那目光冰凉,再也找不到往日的柔情蜜意。
“你是不是怪我了?”付嘉声音嘶哑。
“我尊重你的选择。”
但感情从来不是选择,感情是说一不二。
夜风穿过他们身体的间隙,把最后一点余温带走了。火车缓缓进站,头顶巨大的电子时钟每隔一秒跳一格,最后的十分钟也不过六百格。
难道我们就这样了吗?付嘉没有一点实感。
开始就是一时冲动,结束也是草草了结,最后甚至没说出分手两个字。
身边其他人开始排队登车,队伍弯弯曲曲,夜色中线一样紧缠在一起。
付嘉不知道是不是麻木了,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他陪同徐书原走到队伍的末尾,徐书原掏兜找车票,他甚至主动帮忙拿公文包。
好像这只是一次短途旅行,送走了还会再接回来一样。
队首开始登车,队伍缓慢挪动,徐书原回过头来叫了他一声。
“付嘉。”
付嘉仰起头,那瞬间惯性使然,几乎以为是要跟徐书原接吻。
“你自己多保重。”徐书原说得干净利落。
付嘉喔了声,喉咙干涩得像被刀片刮过,脸上生硬地挤出一抹笑来,“你也是。”
徐书原头也不回地上车了。
付嘉留在队尾怔怔看着,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看着乘务员把踏板收走,门咣当关上,火车慢慢驶离。
月台重新变得很空旷,一切仿佛从没有发生过。他跟徐书原,这三个月的时光也凭空消失了,水蒸气一样蒸发得无影无踪。
付嘉不知道徐书原是不是感到痛苦,他看不清,因为徐书原走得很快,连一个停顿也没有给他。
一切想象中的撕心裂肺,挽回或指责,通通没有发生,分开比他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火车走了,他的书原也离开了。
*
因为是最后一班,卧铺车厢的六个床位全是满的,上面的人一躺下就开始打鼾。
下铺右边坐着一对母女,孩子扎着羊角辫,看上去至多也就三四岁。小孩的妈妈带了很多零食,小孩大约觉得应该分享吧,把薯片袋往小桌的中央推了推,“叔叔也吃。”
对面的人却没有反应。面朝窗外的身形很僵硬,看不清表情,脖子侧面全是凸出的青筋,好像在忍耐着什么极大的痛苦。
妈妈把女儿顽皮的手扯回来:“叔叔不吃,乖,你吃吧。”
女儿眨巴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面前的男人,随后靠到妈妈怀里,手捧着嘴巴悄悄对妈妈说:“叔叔怎么了?”
“别瞎问。”妈妈飞快地瞟了一眼,“叔叔身体不舒服。”
车厢重归寂静,离开临江后火车开始疾驰。
徐书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回来这一趟他是想看看自己爱的人,没想到对方却推开了自己。他沉默地看着窗外,看着窗外的陌生景色,久违的想要放任自己颓废下去。
以为四年足够改变一个人,以为只要足够有耐心,只要等,总能等来想要的答案。
还等吗徐书原。
手机震动,付嘉发了条“对不起”。
徐书原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三个字,盯到理解了付嘉,接受了事实,也意识到不用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