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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熟(6)

当天傍晚,他去喂兔子。

兔子不是真兔子,是他们俩在校外收养的一只流浪猫,灰白杂色,又胖又傻,名字他乱取的。

兔子的纸箱里有徐书原留给他的一壶水。壶应该是买牙膏送的,壶身上的字都已经磨淡。

他嫌弃地看了半天才挣扎着拿回去,只尝了一点就不肯尝了,质问徐书原:“你给我留个破壶干嘛呀,里面的水还是馊的。”

徐书原在自习,晚上十一点时回他:“没买到冰糖,我拿枇杷叶煮的,小时候姥爷用它给我治咳嗽。”

“哪里来的枇杷叶?”

“外面摘的。”

付嘉心里飘飘然,因为觉得徐书原特别在乎自己,而自己并不在乎他。后来水也没有喝完,抿了两口就全倒了。

在他回想这些的时候,车厢里始终沉默。徐书原靠着车座闭目养神,那女人则在慢慢抚摸自己的肚子,神态很温柔。

付嘉无声地吸气,两颊肌肉僵硬地牵起嘴角,对着后视镜叫:“徐书原。”

徐书原睁开眼。

“把你手机号告诉我一下吧,我存起来。”

路灯斜笼着他的脸,轮廓生硬。他定定地凝视着付嘉,却又不作声,只是凝视着。

付嘉两只手紧紧攥着安全带,几乎都快要拽掉了,徐书原才大发慈悲:“没变。”

“什么?”

“号码还是以前那个。”他轻描淡写,说完就把脸转向窗外,冷凝地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如果你试着打过,应该不会不知道。”

他总是有这种本事,能让付嘉无地自容。

到了小区附近,路就已经窄得紧巴巴的,路边许多杂停着的私家车。

徐书原说:“就送到这里吧,我们自己走进去。”

“好吧。”付嘉耸耸肩,露出一种破绽百出的笑容。

徐书原下车,绕到右边替那个女人开门。付嘉原本是不打算下去的,可是那个女人说:“书原,真的不请你朋友到家里去坐坐吗?”

他愣了一下,看到徐书原回头朝自己走来,这才赶紧推门下车。要是书原邀请,自己是愿意过去坐坐的,他想。

“我该付你多少钱。”

“什么?”

满脸错愕地抬起头,只见徐书原眼一抬:“车不是你打的?”

“不……这是我家的车,他是我爸爸的司机,正好顺路来接我。”

两三秒后徐书原自嘲般笑了:“原来如此。”

付嘉假装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故作轻松地问:“徐书原,你怎么没买车啊。”

“钱不够。”简洁明了的答案。

付嘉喉咙里像堵了块东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在戳他的痛处:“不好意思,我……”

徐书原没耐性再听,同那女人一起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就快要消失在转角,付嘉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追上去。

“徐书原!”

前面的人停下来。

“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能不能给我几分钟。”

“书原,我先回家等你,你们慢慢谈。”那女人先走了。

司机也慢慢把车倒出去。

徐书原站在路边。他的目光从车移到付嘉脸上,目光比之前又深了一些,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说话。

“书原。”

付嘉低头望着地上的影子:“你结婚多久了,怎么婚礼没请我啊。”

徐书原眉头不经意一皱。

疑心他是没有听见,付嘉抬起头来凝视着他,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不由得又低下头。

“谁跟你说我结婚了。”

付嘉一愕:“那她是……”

“你把我叫住就为了问这个?”徐书原转开看向别处,神色很疏远。

付嘉这才想起正事。

他从外套里翻出那张名片递过去:“这是我爸帮忙联系的一个医生,据说是耳鼻喉的权威,你抽空过去见见吧。”

徐书原没有立刻作答,只看着名片。

付嘉怕他不接受,干脆把名片塞到他手里,指腹碰到他手腕的青筋。徐书原低头朝他的手看了一眼,付嘉尴尬地收回。

“打上面的电话就可以了。”

他没有再拒绝,只是淡淡嗯了声。

付嘉松了口气,一整晚烦闷的心情终于稍霁。仰起头想要说点什么,又想起他耳朵的事,默不作声地换到左侧贴着。

“书原——”

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离远一点。”

徐书原右手从西裤里抽出来,手指微屈,做了个驱赶的动作:“我不是全聋,听得见。”

付嘉笑容凝住一瞬,而后慢慢向后挪了一小步。紧接着,感觉自己咽喉像是卡住了,得很用力才能往下说下去。

“看到……看到你在临江安顿下来我就放心了,现在这样有自己的房子,有个家,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你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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