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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刀(226)

大门打开,殿里的烛光倾洒而出,融进屋外的苍茫月色。

慕大夫人看着站在门口的慕秋,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微笑道:“里面有糕点,虽然冷了,但可以垫垫肚子。”带着霜露离开了此地。

慕秋迅速迈过门槛,奔到卫如流身前。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弯下腰,用被夜风吹得冰凉的双手捧着卫如流的脸庞,抵着他的额头。

卫如流坐在椅子上,伸手搂着她的腰,用内力慢慢帮她驱走身体的凉意。

片刻,卫如流笑道:“其实刚才还有一句话没说。”

慕秋闷声道:“什么话?”

卫如流施了巧劲,让她坐在他膝上,他捻起一块菩提糕,送到她嘴边,喂着她吃了两口,才慢悠悠道:“这句话不适合对长辈说,只适合悄悄告诉你一人。”

他低着头,柔软的唇畔贴在她耳畔。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耳蜗处,激起阵阵战栗与酥麻。

“这世间任何一人想取走我的性命,都要付出惨烈的代价。可如果有朝一日你想要我的命,只要说一声就好了。我心甘情愿引颈受戮,甚至会在你取我性命时,助你一臂之力。”

绵软的菩提糕堵在嘴里,苦涩从舌尖处蔓延开。

慕秋咽下嘴里的糕点。

她的眼眶倏忽泛起温热。

担心卫如流看出异常,慕秋搂住卫如流的脖颈,埋首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他裸露在外的脖颈。

“我信你。”

第七十七章 一旦出手,双方便是不死不……

酸涩从心底一层层漫过心尖,汹涌的情绪几乎将慕秋淹没。

她知道,卫如流没有说谎。

哪怕是在那个荒诞的、诡异的、曾经扰得她不得安眠、令她避之不及的噩梦里,他依旧做到了他所许诺的一切。

她幼时曾交换过信物的人是他,梦里结发为夫妻的人是他,如今心心念念的人还是他。

卫如流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把玩着她柔软的发梢,栀子浮香潜入他的鼻尖。

沉默许久,卫如流轻笑了下:“慕秋,我的承诺你都听到了,那我能不能也换你一句承诺?”

“你想要什么承诺?”

“接下来的路,无论我是生是死,都陪我走完。”

卫如流脱口而出。

他确实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而且对待慕秋和其他人,用了两套完全不同的标准。

他心里明白简言之的苦衷,所以从不强求简言之帮他做些什么,入京以来更是几次三番撇清和简言之的关系,免得日后简言之受到他的牵连。

可是同样的道理,放在慕秋身上却说不通。

他知道不应该让她牵扯进来,他更知道了解得越少内幕对慕秋越好。

他什么都知道,却希望她能陪着他走完这条危险如影随形的路。

这条探寻真相的路,他独自一人走了十年,既然都自私地向她伸出手了,那不如……再自私一些吧。

怀里的姑娘似乎是听到了他剧烈如擂鼓的心跳,将手掌轻轻贴在他心口。

她仰着脸。

于是他从她的眼里看见了自己。

紧张而局促,克制又害怕。

像是在等待她给予审判的囚徒。

“卫如流,看到你血洗刑狱司时,我觉得你是这世间最恶贯满盈的凶徒。”是扰她清梦、屠她亲人的疯子。

似乎过去了许久,又仿佛只过去了几息时间,慕秋轻声开口。

“但你一点点扭转了我的偏见,你让我知道,刻在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他用最激烈的方式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又用最莽撞的方式撞开她的偏见,不断刷新她对他的固有认知。她对他的印象一次次重组,当她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他时,他又会给她带来更多的惊喜。

还已故者公道,令未亡者安宁。

原来他与她一直都是同一种人,明知不合时宜,依旧会因微末的希望而挣扎追寻。

“我没见过比你表达感情更笨拙的人。”慕秋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说讨厌他独断专行,他便尽量改掉,她说他穿竹青色衣裳好看,他会特意换一身竹青色长衫来见她,她说以为他将她送的伞丢掉了,他大晴天的也不忘拿着竹伞过来,只为让她瞧上一眼。

“接下来的路,我会陪你走完。”

“我的安危,就劳卫少卿费心了。”

慕秋解下左耳的珍珠耳饰,放进卫如流掌心,轻轻将他的手指合上。

“这是雇佣卫少卿的工钱。若是嫌不够,就把我抓回去当卫夫人抵债吧。”

卫如流愣了愣,极力压制下,唇角依旧不自觉上扬。

终于,他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得胸膛微微震颤,眼神温柔得像是一汪融化的冰水。

“慕姑娘是无价之宝,抓回去抵债,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划算的一笔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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