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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去去千载姻波(2)

作者: 千墨云书 阅读记录

岑氏仍是发懵,半信半疑地盯着老妇:“不对啊,我记得生了一个男孩。”

老妇眼神复杂:“你生男孩的时候痛昏过去了,那里知道后来又生了一个,且后来的这个甚是瘦小,自是感觉不出。”

“芳妈妈,我真生了两个?” 岑氏将视线转向平常跟随的心腹婆子。

白胖的芳妈妈有些心虚,小声答道:“真的啦,比珍珠还真。”其实她也不甚清楚,男孩生下后她便溜了,当时想着有岑氏的亲妈守着,这老妇懂医理,前头生的几个阿哥阿姐皆没有另请稳婆,全是这老妇接生,自然出不了错,且自己这把老骨头这两日被折腾得不轻,不如偷懒挺会尸去,孰料还未伸直老腰,那边厢却一迭声叫即刻送热水。

然岑氏终是疑惑。

双生子满月那天,常年在外经商的秦家老爷秦壮,一个长得甚为高大健壮,脸宽嘴阔的中年汉子,风尘仆仆回到秦家,甫一看见双生子,高兴得张着血盘大口对岑氏道:“得请隔壁的夏侯先生给阿弟阿妹认真起个大名”。

秦家非名门望族,给孩子起名无非是有个符号,前头两个阿哥一个阿姐,按秦家族谱,这一辈的男孩排如字,女孩排若字,故男女孩依次为大哥秦如金、二哥秦如银、大家姐秦若花。动用到隔壁的夏侯先生,那是极其认真的一件大事了。

是日,夏侯先生手摇着一把折扇在秦壮殷勤的引领下来到秦家,他满头银发,面容清癯,少有绉折的浅色常服纤尘不染,颇有些仙风道骨。

夏侯先生对着一桌丰盛的酒菜,捻着下巴上三根细长的山羊须须装模作样行了七步踱至窗前,抬望眼,其时正值深秋,漫山遍野高大的凤凰木,花开得如火如荼,灿灿烂烂燃遍了整座凤凰山,便就着凤凰树“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之意,给阿弟取名如飞,阿妹取名若丹。

尽管秦壮极为钟意这一对双生子,然岑氏看若丹的目光总抹不去疑云:双生子,从怀相上不是可以看出来么,怎的阿妈从不说起?再说啦,鸡鸭下个蛋都有些颜色吧,多生了个孩子自己没有半分感觉?

有时三姑六婆来秦家闲扯,逗渐渐长大的若丹:“阿妹你是从那里来的?”

岑氏便极不耐烦地应道:“八月十五在合浦街上买月饼搭称搭过来嘅。”

三姑六婆挤眉弄眼大笑。

偏前头的阿哥阿姐深信不疑。

生下双生子才隔年,岑氏便又挺着孕肚摇着大葵扇四处转悠,满院子都是她高声大气地吩咐婆子丫鬟的声音。

据说岑氏临盆之时,她怕自己又昏死过去不能亲眼看见自身掉下的肉,抑或是又怕再次掉下团不明不白肉,便不断施力拧着一条白胖手臂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旁的芳妈妈看着自己被拧得显出了紫酱色的胳膊嘴里抽着冷气却不敢吭声,盼着这个过程尽早结束。

好在这一胎异常顺利,岑氏的亲妈刚命人准备好剪刀热水,岑氏便如同常年下蛋的老母鸡般轻而易举地“噗呲”将么女诞下。

秦壮的意思,这个才生下的小妹随大家姐若花,起名若草最为合适,无奈岑氏对这枚最小的蛋极为宠溺,缠着秦壮再请夏侯先生认真给起个大名。

夏侯先生这回是对着一桌更为丰盛的酒菜踱着方步喃喃自语:“女人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水泥,既是女儿,便叫若水吧,合着上善若水。”

秦壮搓着双手裂着大嘴笑道:“极好,极好。”

孰料这个本该善若上水的小妹,与那笃信若丹是“月饼妹”的两个阿哥一个阿姐组成了“四人团”,“四人团”惯会作妖,此是后话。

凤凰山坐落在合浦县城偏东南方向,北接合浦县城,三面环海,周边皆是悬崖峭壁,山下的大海汹涌澎湃,特别是夜半起风时风卷浪花摔打在悬崖上,形成乱石穿空,惊涛拍岸,风卷千堆雪的景象,蔚为壮观。

山的北面是缓坡,缓坡下是白得耀眼的沙滩,沙子极为细腻柔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桥跨过沙滩连接到青石路面上,一直连到合浦县城,车至城里约半个时辰。

早前,有合浦街上有钱的读书人家相中凤凰山既清净又离县城不远的特点,依着山边坐南朝北建了第一座院子,合浦属亚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宅舍朝北,盛夏可避直射阳光,隆冬可避寒风。随后,此处便成了几户世代书香人家抱团居住的地方,家家一个院落,青石板将前门连成一条线,各家后院有门通往后山,外人轻易不能进入。

秦家在凤凰山东北角,一个二进的院子,不算大,这与秦壮闷声发大财不喜张扬的性格有关,他曾对岑氏要把院子盖得大过夏侯家三进院子的想法嗤之以鼻:“妇人之见!你没看见天塌下来先砸高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