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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去去千载姻波(182)

作者: 千墨云书 阅读记录

如飞付完银子正要取肉,一旁的鱼摊老板闲极无聊,探头对肉摊老板道:“阿甲老哥,听闻了吗?官家封了凡若丹为合浦郡主。”

被称为阿甲的肉摊老板一脸不屑:“切,晨起我便在太守府前门广场听官府宣告,阿乙老弟难道你现在才听闻?”

阿乙更为不屑:“切,你知道凡若丹是谁么?”

阿甲不以为意:“还能是谁,不是凡太守的嫡长女么?”

阿乙一副我有一个大大瓜的神态:“是凡太守的嫡长女不假,但这个嫡长女又是谁你知道么?”说至此处,卖了个关子,故意不理阿甲,转去热情招呼路人:“陈八婆,来条黄鱼?今日黄鱼便宜。”

阿甲被撩拨得心痒难耐,连连问:“谁人,哎,别强买强卖,无人要吃你的鱼。”

阿乙笑道:“是太守府医馆的秦若丹医官。”

阿甲恍然大悟:“哦,系佢啊!”又一头雾水:“不对,若丹医官是三婆的外孙女,姓秦。”

阿乙将这个大瓜慢慢切开:“傻了吧,说来话长。”

阿甲急得火烧火燎,干脆将自己的杀猪刀收了起来,把阿乙摊上的鱼归拢到一处,摆出一副收摊的架势,拉着阿乙在条凳上坐下,掏出水烟筒点好递给阿乙,一脸巴结道:“阿乙兄弟,你快说,话如何长法?”

阿乙瞄了一眼一直站在肉摊旁的如飞及围拢过来的市人,如飞一直住在凤凰山,后又住到庄上,故几乎无人认识他。阿乙见他们都在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分食这个大瓜,便惬意地长抽了一口水烟,神经兮兮地开讲。

如飞在听见凡若丹三个字从阿乙嘴里吐出来时便似被钉在肉摊旁再也迈不开脚,他极为清楚凡府并没有凡若丹此人,待听见若丹姓秦时,顿时呆滞当场。

战后秦家只剩他一个男人,他不善经营,只得将破败的铺面低价易手,因要打理田庄,便将岑氏接到田庄居住,故极少进城,以至于若丹封合浦郡主这么爆炸的消息都没有传到秦家任何人的耳朵里。

阿甲等人畅快淋漓地享受完瓜事,连连叹息世事无常,阿甲抽刀准备将剩下的一小块肉低价卖出好收摊回家,却见先前卖出的那块肥肉还好好地躺在案板上,购肉的客官已不见踪影,嘟囔了一句:“咦,人呢,给了钱不要肉?”

如飞带着丫丫失魂落魄进了堂屋的门,颓然倒在板凳上。

岑氏正拿着一个小瓦罐从米缸里往外舀米给家里已断粮的若水,见如飞半死不活的样子,便心惊惊地发问:“撞了鬼乜,怎么这副模样,肉呢?”

如飞默了半盏茶功夫,吐出一句令岑氏匪夷所思的话:“若丹妹妹……若丹妹妹被封为合浦郡主,她本是凡仕林太守的嫡长女。”他埋首饮泣:“阿妈,我们一家都有眼无珠啊。”

岑氏手上的瓦罐“砰”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良久,她突然大哭出声:“我的儿呀,养你这么多年却不知道你是只金凤凰。” 她想起了从前对若丹的种种,想起了最初自己一人份的奶毫不犹疑只喂了如飞,某些时候看着只吃糊糊长大小猫般瘦弱的若丹自己不是没有半点愧疚,可谁让她是女孩且让自己心存疑虑呢,她还想起了最后一次若丹喊她阿妈,她的回答“我不是你阿妈。”果然被自己的乌鸦嘴说中了,她不是若丹郡主的阿妈,可她本来可以是的,是自己把这泼天的富贵推了出去。

她突然想起若丹说过的一句话:昨天脑子进的水必将成为今天眼里流的泪。

若花一直赖在娘家,若水今日带了几个孩子回来打秋风,姐妹俩龟缩在内屋闲聊,听见物品碎裂的声音,跑出来见米撒了一地,岑氏坐在地上大哭。

岑氏泪水滂沱对两个若道:“你们姐妹真真是眼瞎啊,一直拿若丹当鸡来欺负。”她悔得肠子都绿了,一边嚎哭一边翻江倒海大吐,以致吐出的一切都带了绿色。

若花若水大眼瞪大眼,呆若木鸡,若水更是吓得手脚发抖,她抚着自己脸上残存的疤痕,想得更多的是:往后娘家不能时常回来了,万一撞见若丹,郡主要捏死一个疍家妇简直便像捏死只蚂蚁般轻松。

韦大紧家的韦大娘子与她的胖女儿茹艮脖子上带着枷锁被兵士押着发配到更为遥远的日南郡充作营妓,临上船时茹艮看见从码头旁走过的若丹,使劲挣开押送的兵士冲到她面前,朝她呸了一口,骂道:“你得意了吧,你那点比我好,全身无半两肉,老天你眼瞎了么?让这样的贱人得志。”

押送的兵士追过来,几下杀威棒打得她脸面浮肿牙齿脱落,与其母韦大娘子一道被推到船上。据后来传,母女皆在日南郡死于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