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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去去千载姻波(175)

作者: 千墨云书 阅读记录

他仰头灌了一大口酒,讲得唾沫星子横飞:“在云梯上的攻兵最惨,他们被箭矢、滚木、礌石、投枪、石灰、火油甚至是煮开的屎汤金汁对付,十死九伤,偶有运气好到爆的攻兵侥幸躲过以上种种登上了城头,却被□□如林攒成个刺猬。”大概得意于自己贴切的形容,鱼叔哈哈大笑起来。

不远处的若丹听得毛骨悚然,整个人蜷缩在凡尘背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喟然长叹:“动物招你还是惹你了?被如此对待。”

她经历了几次攻城,感慨于倘不是亲眼所见,古人的智慧实是不敢想象。她忆起那些影视剧里,当攻方扛着单薄的梯子冲向光秃秃的高墙,守方只知站在城墙上拿着弓箭对射的垃圾场景,说出来只怕要被凡尘们笑死。

按照凡尘的说法,仅城墙本身,就不只是单薄的一道墙,而是一个机动纵深的防御体系,由墙体、角楼、马面、女墙、垛口等等共同构成,其中马面无疑是最精彩的片段。若丹恨自己只读《红楼》而不读《三国》,在军事上是个白痴,对防御更是一无所知,只得涎着脸皮向凡尘讨教:“何为马面?”

凡尘倒也好为丹师:“便是凸出城墙墙体外的部分,因外面窄长类似马脸而得名,又称敌台、墩台、墙台等。通常在马面上建有射楼,留有窗户,设置火捽,贮备礌石、蒺藜,还架设有抛石机和大型床弩。”

若丹似懂非懂,却毫不吝惜地将崇拜的目光倾泻到凡尘身上。

每在叛军攻城间隙,若丹便率众女子上城墙为伤员包扎,完后指挥民工运送到城内别坊,她大部分时间是在为中了乌头毒的士兵处理伤口,判军的箭头多数浸了乌头。其余空隙便是围着凡尘在南门转悠,她怕凡尘缺胳膊少腿,间或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情绪,亦向他讨教一些兵法。

有叛军推着一架裹以生牛皮的四轮木制战车,下藏数十人往来运土填护城河,凡尘向她释疑:“此是‘轒辒。’”

叛军在城外堆设土山,在上面架设抛射器械向城墙投掷顽石和纵火物掩护士兵攻城,凡尘向她解惑:“此是‘临’,即筑山临攻。”

若丹探头探脑去看,被一颗投掷上来的头颅差点砸中,吓得躲在凡尘身后吐得一塌糊涂。

鱼叔身旁多了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黑黑瘦瘦,长得很清秀,咧嘴一笑甜甜的模样,她是鱼叔的独生女儿,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黄诺诺,按惯例,以她的年纪是不能上城墙的,可她磨着若丹让她参加妇救队,她说鱼叔爱喝酒,她得给他送酒,还能给救护队打打下手,若丹知道诺诺母亲早逝,家中只剩她和鱼叔,便答应了。

诺诺抱着酒壶在鱼叔和洪洋中间安安静静地坐着。

洪洋又问鱼叔:“为甚总要打仗?谁来抢夺合浦,开城门给他便是,谁坐江山不是坐?打来打去有甚意思?我等庶民又多不了一分地。”

鱼叔隔着诺诺一巴掌拍到他头上:“这不是谁坐江山的问题。倘叛军攻进城来,三日屠城是免不了的,历朝历代谁和谁干仗都是如此,这叫以绝后患,便算你愿意跟着叛军侥幸活得下来,过了一阵汉军打过来,不又得屠一次城吗?再说了,我大汉疆域辽阔,国力强大,你愿意跟大国走呢,还是愿意跟小小的一个南越国走呢?”

洪洋不服气道:“可再打下去,我死了还能跟谁走。”

鱼叔满不在乎道:“死不了,你鱼叔我打了大小几十场仗,你见我死了吗?这场仗打下来,只要我朝江山稳固,我们便有几十年的安稳日子过了,但这江山稳固还得靠你我一起出力不是?”

“鱼叔,理是这么个理,可我恁年轻,万一我死了,我都没有娶过娘子,亏大了。” 洪洋仍是傻傻地不开窍。

一个五短身材人称海狸的老兵油子接着洪洋的话茬道:“洪洋小子,我教你一招,每回打仗我便想着仗打完后,揣着官家的赏银去看我的相好,这一仗就打得十二分的来劲。”他想起了风月池那个前胸碧波荡漾的彩珠,彩珠腰肢特别软,对他笑得特别媚,每次他得的官府奖赏,绢帛拿回家给带崽的黄脸婆娘,银钱一多半则是塞进了彩珠的中衣。

鱼叔别了海狸一眼,又一巴掌拍在洪洋脑袋上:“原来你怕的是这个。”看着呵呵傻乐的洪洋,鱼叔豪气地道:“你小子只要不怕死,打完这场仗,我把女儿许配与你。”看得出,鱼叔很喜欢洪洋。

恰巧一支流箭朝着诺诺坐着的地方飞来,洪洋腾地一下站起来挡在诺诺身后,箭头斜擦着洪洋的衣襟落在地上,他两眼放光对鱼叔道:“鱼叔,这辈子我一定对诺诺妹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