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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本温良(53)

“三叔这会儿还在跟主持商量超度法事的事。”慕白回道。

慕婉暗忖,法事不是早就预订好了?寺院里做法事也是驾轻就熟,哪有那么多事好商量的?刚才进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丫鬟仆妇来来往往,按说过了正月十五,寺院里也该清静下来了,怎么还这么多人?不过大哥既然这么说,她也不点破,待会儿再去问问大哥。

沈氏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母亲和妹妹先歇会儿,儿子再去催催斋饭。”慕白拱手告退。

“哥,我和你一道去,顺便四处看看。”慕婉立即应声。

沈氏道:“你也别跑远了,去去就回来。”

慕婉点头道:“女儿就回来的。”

出了香房,慕婉便问:“大哥,到底怎么回事?今儿个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慕白蹙眉道:“那些是永宁侯家的人,他们也来做法事,景大人的妻子,刚刚过世了。”

慕婉惊讶地张口,不会吧!这么巧?

“景大人年前才来过咱们家……”

慕白喟叹着:“生死无常啊!听说是初十晚上去的,只留下个刚出生的孩子,可怜了……”

慕婉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前世她是听说景大人的妻子死于难产,但什么时候去的就不清楚了,没想到是这个时候。

“我之前来定日子,主持一口就应承下了,如今多了个景家,慈恩寺里僧众也就七八十,一场法事需四十八位法师,人安排不过来,主持原是要推掉的,但景夫人礼佛虔诚,生前在此捐了不少香油钱,景大人执意要放在这里做法事,主持也不好拒绝,这不,两家和主持正在商议怎么安排。”

原来如此,都是伤心人呐!慕婉也是唏嘘感叹。

斋饭一直到未时才送来,沈氏和慕婉一路劳顿,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垫垫肚子。

李正言也回来了,把商量结果跟沈氏汇报了一下,主持准备两场法事一起进行,分两个场地,李家先预定的,李家这边先做,做完了再去景家那边,如此轮着。

沈氏本就是心善之人,又听说是景家,自然没有异议。

下午没什么事,慕婉就在房里歇息,昨晚没睡好,本想补一觉,可外面人来人往的,不时还有人声吵闹,弄得她安歇不成,索性起来去走走。

慈恩寺已有数百年的历史,依山而建,山峰奇秀,古树参天,环境清幽,站在最高的药王殿远眺,只见山下云林漠漠,整座古刹仿佛置身云海之上,令人不由心生渺小之感。

如果不是来此做法事,慕婉倒是有兴致四处游览一番,而现在,慕婉又叹了一息。

伴随着叹息声,有浑厚钟声,悠扬荡开,在山林间久久回响。

“小姐,这里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若兰怕小姐受了风寒,劝道。

慕婉却是一动不动,视线落在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脚步匆忙,从大雄宝殿出来径直去了偏院的香房。

是景大人。

只见他在后院院门处跟一个下人说了什么,下人鞠了一躬,转身走了,景大人这才慢慢踱步,漫无目的走着,他的头始终低垂着,走到一处石凳前,往那一坐,便再也不动了,像一座化石,那样萧索而苍凉。

他一定在伤心,哀悼逝去的妻子吧!慕婉突然有种上去安慰几句的冲动。

若兰还以为小姐要回去了,谁知小姐走到石阶处又停了下来。

算了,还是不要去打搅他的好,此时此刻,他也一定不喜欢有人去打搅。慕婉摇摇头,还是决定回房。

后院的香房被李景两家住的满满当当,当然,这里住的都是女眷,男子另外有安排住房,两家各占相信,等一切安置妥当后,倒是无不干扰。

许是身处佛门净地,闻着幽幽檀香,听着悠扬古钟,心也变得宁静起来,这一夜,慕婉倒是睡的安稳。

第二日不到卯时两家人都起身了。

佛门中的超度法事极为复杂,早中晚都要做一场,每场包含诵经、念佛、讲演、行道、忏悔、发愿和唱赞,一遍下来得个把时辰。

家眷只须心怀虔诚,听命主持行事,让你念诵便念诵,让你忏悔就忏悔。

两日下来,沈氏倒和景家的二夫人张氏熟稔了,晚上无事时,张氏也会过来坐坐。

“可怜我家嫂子,都来不及看孩子一眼就去了……我家老太太伤心的几度昏厥,哎!我家嫂子身子一向不好,怀胎的时候,大家就很担心,已经请了宫里的御医来调养,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张氏说着又抹泪。

沈氏也忍不住喟叹:“咱们女人生孩子就如同过鬼门关,挺得过自有后福,挺不过,哎……逝者已逝,痛苦的只有活着的人罢了,你们也要节哀才是。”

“我只是想到那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可怜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那孩子谁带?”

“老太太带着呢!哪里放心交给别人去带。”

沈氏微微颔首:“也只能这样了,那景大人可还好?”

说起来景大人还帮过她们母女,沈氏自然要关心问一句。

张氏叹道:“如何能好?人生最悲凉之事莫过于幼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大伯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慕婉一直在边上安安静静地听着,看来他们夫妻感情深厚,她记得前世她的生命结束之时,景大人都未曾续弦。

张氏一番话,触动沈氏的伤处,她又何尝不是遭遇了人生最悲凉之事,中年丧偶,不由的陪着垂泪。

娘的病才好些,实在不宜伤心伤神,慕婉不得不劝慰二人:“事已如此,生者再悲痛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求一个逝者安息,生者安心。”

张氏这才想起,沈氏也是新丧了偶,自己还说这些勾起她的伤心事。忙拭了泪道:“也是,咱们这样悲痛,逝去之人泉下有知,也会不安的。”

两个伤心人凑一块儿说伤心话,只能越说越伤心,屋子里的气氛一时变得低迷压抑,压得慕婉都快透不过气,好在张氏很快就告辞了。

服侍娘睡下后,慕婉却无睡意,又想去药王殿那吹吹风。

若兰忙跑回屋子里去取了件披风给小姐披上。

慢慢悠悠地拾阶而上,慕婉却是怔住,她经常所站之处,此时却站着一个人。

第五十九章 夜谈

那人听到脚步声,扭头看过来,见是慕婉,倒也不惊讶线重新没入苍茫夜色,神思悠远,缓缓开口道:“我见你时常站在这里,这里果然很好,俯瞰天地之苍茫,忘我云林之漠漠,觉得自己渺小的容不下那么多无奈,又觉得胸怀广阔的可以包容所有无奈……”

他的声音微哑,娓娓而述,淡淡的忧伤在夜风中弥漫开来。

慕婉犹豫了,是走还是留?

虽说是偶遇,可孤男寡女的,又是在这样幽静无人的夜晚,于理不合。但是,他刚才的话分明是要说给她听的,像他这种生于侯门又位高权重者,定是自持稳重,便是心中苦闷之极也不肯轻易对人诉说,难得开了口,听众却掉头跑了,似乎有些残忍。

慕婉纠结片刻,示意若兰留下,自己慢慢走了过去。

若兰张了张口,终是什么也没说,下了几级石阶站在岔道口望风。

凛凛夜风中,他一身白衣飒飒,负手而立,硬挺的脊背如山岩上挺立的苍松,如霜的月华倾洒在他身上,倍添凄凉孤寂之感。

“人生就像一场不能预演的戏,戏演得再热闹,也终有曲终人散的时候,那些已经离我们而去的人,不过是完成了他们的戏份,提前退场了,而剩下的人,不能因为他们的离场就把这出戏演成了悲剧,那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我们只要记得他们曾经在我们的人生中出现过,带给我们温暖和快乐,然后带着这些美好的记忆好好的生活,只求当繁华落幕,少留一些遗憾……”慕婉与他保持一定距离,并排而立,一同望着苍茫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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