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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任务:攻略搭档(98)

作者: 吴辞 阅读记录

余生平有时戏谑的想,母亲若是能做情报商,必然要比他强一万倍,毕竟他只能依稀记得为数不多的过去。

余生平不会安慰哭泣的成年人,更不会安慰哭泣的女人,但余生平希望母亲就这么哭泣吧,哭泣完一整台春晚,哭泣完旧的一年,哭泣时,母亲不会发疯。

余生平做了十年情报商,见过千奇百怪的疯子,了解了数不胜数的病因。

可他依旧害怕母亲发疯,母亲发疯时可真可怕,起初用刀,用锤子,要把整间房子都染上鲜红。

后来余生平便把利器都藏起来,那之后母亲便用巴掌,用拳头,把余生平打得头破血流。

余生平不会还手,余生平一直觉得母亲恨得不是他。

母亲一点都不羸弱,她是个女人,是个正值壮年时都跑不过巷口的狗的女人。

可她发疯时力气那么大,她骂人,声音比被无线电放大的喇叭还响亮,她出拳头,余生平第一次挨打时直接摔掉了两颗牙齿。

余生平不还手,哪怕他慢慢成年,身形如同笔直高大的白杨一样也不还手,哪怕他近身格斗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也不躲开母亲的拳头。

母亲是会急得跳脚的,母亲不打倒余生平是会气得眼睛都发红的。

十几年如一日,年年的除夕都如此。电视上播放着小品,明亮的落地窗外是斑斓的烟花,要么是上厕所,要么是喝一杯热水,余生平只要在除夕夜走向餐厅附近,母亲一定会发疯。

那时余生平要承受疼痛,要知道,有准备的疼痛是要比没预警的袭击痛苦一万倍的。很多时候,内心的煎熬要比肉体的折磨来的更强。

起初余生平还会躲闪,刚做情报商的第一年他甚至于还了一次手,因为条件反射。

没人愿意心甘情愿的被击倒。可那之后余生平再也没还过手。

母亲那时倒在地上,余生平想要扶一扶她,可她窜得比谁都要快,她被踢得直不起腰来,直不起来便干脆趴在地上,普溪潮湿得空气让她早早便得了风寒,寒冷潮湿的冬季让她动也不能动。

可她不怕,她像是生了锈的铁偶,残破耗损的关节是常年劳作的痕迹,粗壮有力的小臂是无数次抱住儿子的反馈。

母亲拽住余生平的脚,拽不倒他便咬他,打不过他便咒骂,余生平直愣愣的站在那儿,他的母亲像僵直的牲口一样匍匐。

可他只记得站在那儿,他感受不到小腿的刺痛,他一直在想,怎么会这样。

母亲咒骂着,难听的话与从未受过教育的苍白人生相照应。

骂前夫,骂他是狗,是王八蛋,连死去的婆婆都不放过,骂余生平,骂他没良心,骂他懦弱,骂他自讨苦吃,烂泥扶不上墙。

如果仔细听的话,骂陆婉婷,骂她不要脸,生出来的女儿是婊子养的赔钱货,骂她就会欺负余生平。

其实也只有这两三个人吧,母亲的人生是一条单向道,纵向走了五六十年,横向却狭小苍白的只剩下这么一个支离破碎的家。

余生平偶尔也为母亲打抱不平,如果她没有在所谓的该结婚的年龄结婚,也没有在所谓的该要孩子的时候要孩子,是不是生活就会截然不同。

是的,二十七岁的余生平依旧有七岁的余生平的影子,常常认为母亲的不幸福是源于他。或许真的是源于他吧,但也不只是他。

不然母亲不会拽着余生平的裤腿,满嘴是血的道,“不要进去!不要进去!余生平!你放过我吧!不要再折磨我了!”

余生平那时呆愣的瞧着母亲,母亲开始哭泣,边哭边给余生平磕头,声音砸在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回响,可电视里人们的笑声更响。在阖家团圆的除夕夜,除去承载希望的烟花爆竹,没有什么能抵过笑声。

余生平看着母亲,哦?他怎么放过母亲呢?母亲也会害怕自己吗?

余生平看着母亲,俯视时母亲更像一只苟延残喘的动物。

母亲用拳头打自己的头,边打边说,“怎么不出血!怎么不出血!”

母亲扯自己的头发,一把不够还要两把,直到浓密的发丝落在地上,头顶露出斑斑点点的血色。

那伤口可真重啊,血汩汩的往外流,外行人瞧起来,就像被人用锤子砸过一般。

可余生平不是外行人,余生平依旧站得笔直,他的声音不大,被电视机盖过去,被马路上的鸣笛盖过去,他缓缓道:“妈,拉扯所致的伤口和锤子打得不一样。妈,是你非让我学医的。”

母亲的脸骤然变得苍白,滚烫的液体挂在脸上,掉在地上,洇着裤脚的血变成红,数不清的伤口让余生平以为不过是又添了道新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