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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云(7)

作者: 天青捧雪 阅读记录

第二日是腊月三十,京城处处张灯结彩,家家户户忙着贴春联换桃符。

旅居京城的举人们显得有些伶仃了。殿试就在开春,离得稍远些的若是秋闱后回乡,怕是还在路上就得启程回京,索性就在京城住了下来。

岑观言住的旅店上下也是一片欢声笑语。掌柜家就在店内,一家老小换了新衣新帽。掌柜还依次拜访了几位店内的举子,送几句朴实的祝福,收到了不少举子亲手写的春联。

这四个月有不少人来寻岑观言,秋闱第二已是个很唬人的名头,再加上这第二名的人风姿清朗,看着也未娶亲,有不少人来寻佳婿。

他一一推拒,只说殿试在即,无心婚嫁,才劝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媒人和嫁妹的同窗。

还有些,便是同在京城的举子,邀他去参加文会,每日的理由都能翻着花的变。

今日日光和煦,可去京郊翠微一观;明日微雨疏风,可在樊楼听雨集句;后日天高气清,可去登高眺远抒怀;再不齐还有赏花赏雪赏月,万物都能赏上一赏。

岑观言本就不擅作诗,文会众人雅兴高时又爱饮酒,更有甚者服五石散助兴。兴酣时敞怀奔走,在他看来简直如群魔乱舞。他劝阻不住,索性后来也再没去过,也劝着方卓尽量少去。

他天气和朗时更爱去南城街市走走。

那儿是全京城贫苦人聚居的地方,是掩藏在太平底下的真实,空气里都充斥着污浊和刺鼻的臭味。

衣不蔽体的中年人晨起便去码头卸货,卖些力气换饭食,孩童刚会走路时就忙着帮家里做事,妇人的织布机从早到晚没有停歇。

随时担忧着米缸会不会见底,茅屋的破洞该如何修补,冬天天气越来越冷,过冬的衣物还够不够厚。这是抛却东西城富贵人家之外的南城。

他在那还遇见过一个婴儿,被抛弃在黑暗的小巷里,身体尚温热呼吸却停了。他把它带去医馆,只得到坐堂大夫的摇头与叹息

岑观言救不了它,也救不了他们,只能帮着百姓写写书信,给孩子们启蒙,至少埋下一个火种,等待火焰燎原。

从他的家乡到京城南城,一切贫穷与不均,随时在上演。有人坐高堂,狐裘锦衣观雪色;有人居寒屋,薄衣冷衾儿女哭。

漫长冬日里还会有更多生命被埋葬。

他比之前更清楚的认识到,只有进入朝堂才有机会去改变这一切。

第5章 殿试

正月十六,雪还没全化,草色也未露出。

朝廷已是百怠俱兴的时候,官员们纷纷收拾起上元假的慵懒,都开始忙碌起来。

年后的第一次上朝,人是最多的。平常赋闲无事的,到了今日也该上朝行礼。

不过五更,朝晖门打开,已有大臣陆续进宫,期间交杂着谈话声,都是平常的寒暄和年后的问候。大多人还不知道,今日的朝仪会与去年有何不同。

太和殿内,百官颔首,却掩不住面上的震惊之色。

龙椅后新添了一道帘幕,珠帘晃荡,依稀能瞥见其中的女子面容。容色华贵,服暗红而端庄,正是昭和长公主。

顾仪坐在其中,身上穿的是正一品长公主朝服,眉心点花钿,端正挽一个朝天髻,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例行呼完万岁后,便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提出异议,扯了一堆先人之言,无非是变着法子说女子上朝不合律例,长公主如此行事有违人伦,分明有不臣之心。

陈首辅面色不虞,只得在心里低斥了一声蠢货。这人是他派系中的,速来不起眼,只能算是个中庸之才。今日跳出来,简直愚蠢至极。

先皇无妃,先太后早已仙逝,长公主已经是幼帝唯一的亲眷,能上朝堂必定是得了幼帝首肯。她又未曾婚嫁,连夫家势力也没有,一个女流之辈能有何不臣之心

顾仪坐在高处,将一切尽收眼底。出头者的脸色微赤,左手不住地抓着官服的腰带,陈首辅神情不宁,中立派以李修张和泽为代表,两耳不听高高挂起。唯独纪首辅,躬身立在朝臣前方,脸色温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略微瞥了那出头人一眼,想起是陈首辅派系,隐约记得是刑部的一个老资历,只能算无功无大过。第一个出头的大半是试探的弃子,这弃子也无甚水平。

她还未出声,外头的幼帝倒先忿忿不平地说:“阿姊与朕一母同胞,是朕要阿姊帮忙的,卿反到要攀咬阿姊了”

“刘卿,本宫为先皇长女,前朝也有太后临朝,如今陛下年幼,本宫不过帮衬着些,在你嘴里怎就是不臣之心了”

她笑得轻蔑,声音也逐渐变得冷冽,仿佛于平地起惊雷:“不知刘卿在刑部这些年,大宁律可还熟悉,污蔑皇亲是在何条律例里记的,应该没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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