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云(67)
其余的战马、甲胄、武器之类的,太久没有动用。他特地去仓廪查看,才发现已有不少锈迹斑斑。
今日又是休沐日,朝会又在下午,岑观言早早起来处理卷宗,整理兵部近几年的收支。
忽而,外头房屋主人喊他,说有客来访。
岑观言出了房门,只看见纪怀枝坐在主室内的板凳上。
租赁的房屋并不算大,里头的器物也简陋,板凳也是粗糙的木制,桌上放着待客用的粗茶。
纪怀枝并没有被怠慢的不快,见他出来后迎了上去,喊了一声“观言贤弟”。
岑观言看见来人,不痛快的情绪油然而生,无端的郁结和烦躁被他压了下去,上前寒暄了几句。
片刻后,两人到了街道上的一家酒楼里。
纪怀枝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观言贤弟喝点什么?”
“纪公子,岑某不饮酒,您有何事便直说吧。”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岑观言不愿与他多说些什么,偏偏来人带着奇异的笑容,摆出一副有隐秘之事,且与你有关的模样,话里分明透露出,还可能与殿下有关。
“贤弟何必如此心急,酒能浇愁,也能舒心,是个好东西,饮上一两杯不妨事的。”
纪怀枝淡然地坐着,招呼着上了一壶丹笈春色,亲手斟了两杯,推了一杯过去。
丹笈是京城郊外的山名,丹笈春色是山里采的野柑橘酿成的果酒,清香可爱,似春色入眼,遍地花开,因此得名。
岑观言没接。
“贤弟若是不愿,愚兄也不勉强,只是该与你说的这事有些板,我该捋一捋从何说起。”
纪怀枝自顾自地轻啜了一口,美酒入喉,带来微微的灼烧感,“便从观言贤弟进京说起吧。”。
“你应当有印象,就在这座酒楼,拾到过一张纸,撞见过两个人,暗示着陈谨贿赂主考官。不过贤弟一直是个聪明人,也没落进圈套里。”
“不对,从你进京那刻起,就踏进局里了。其余愚笨的可没这么好的结局了,有人咬了饵,成为篓中鱼,有人掀了饵,落进万丈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后是殿试后入翰林,你的同僚以为你得罪了贵人,把错讳栽赃到你身上。可惜贤弟破了局,恰好遇见陈谨这么个搅局的人,和一个还没坏到彻底的同年。”
“自然也有其他的倒霉人,给人挡了灾,没伤了性命也断了仕途。”
岑观言安静地听着,未发一言。
纪怀枝露出与平常不同的笑容,“我说过,贤弟是个聪明人,该猜到了些什么?”
“后来的容州之行,禺山太守,乃至于现在的兵部左侍郎,背后都有她的身影,不是吗?”
他失去温和的伪装,话里染上怒意,低语着。
“那个人站在高处俯视众生,以为能将人为棋子,下她爱的棋局,从不管弃子的死活,也不管局中的棋子要遭受些什么,还要摆出戏谑的姿态取乐。”
纪怀枝站起身,盯着对面人的眼眸,想看其中翻腾起怨怼和恨意,想看他失态,看他彻底失控。
可他发现他看不透岑观言。
这人就静静地坐在对面,眉头微蹙,仔细看才辨认出一丝的不快。
“纪公子,你与殿下很熟悉吗?”
他终于开了口,问的却是毫无干系的问题。
纪怀枝有些恍然,岑观言的眼神很像一个人,几乎能剖开他的伪装,似刀刃刺进心脏深处。
像顾仪。
两人的身影有一瞬的重合,仿佛是顾仪坐在他对面,以锋利言语破开一切掩藏,质问他的懦弱和天真。
“岑观言!你还不明白吗,那一切都是她的计划!酒楼里的人是她安排的,翰林院听到的传言也是她吩咐贴身侍女散播出去的!甚至禺山郡守也是她请的旨,把你推进险境里,如今又特地挑了何咏在的兵部,都是她亲口下的谕旨!”
纪怀枝有些慌乱地喊叫着,几乎想上前抓住岑观言的肩头,让他认清现实的一切。
“纪公子,你心悦殿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岑观言依旧平静地说出一个问句,尾音上扬,却是笃定的语气。
他对纪怀枝的不喜来自妒意,是发自内心的对竞争者的恶意,有些负面,负面得他第一次察觉时选择了逃避。
妒为恶德,圣人如此教导。
纪怀枝反而不如先前的激动,只是淡淡地一句“没有。”
从一开始就不该有的,到现在自然也不会有。
少年的思慕早已死了,旷野上曾有烈火焚烧,其上有明月,在天心处皎洁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