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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云(5)

作者: 天青捧雪 阅读记录

黄榜按例是该先一步送去朝里的。

只因新帝年幼,本该在上午的早朝都改成了下午。

到了下朝时,龙椅上垫的缂丝软垫被收起,幼帝被宫人牵着,难得没有哭闹就坐上了龙辇。

大臣们纷纷向两位首辅大人道贺,张时泽也混在其中,见陈首辅脸色不大好,有些踟蹰不敢上前。先前流言甚嚣尘上,他也不敢递名帖上门,生怕被言官弹劾。

秋闱时他便听巡考官说,这位向来离经叛道的公子在考场里烤红苕,香飘十里他到是吃得津津有味。如今黄榜已出,陈谨还得了第三,若不是他改了规矩把前三甲考卷张贴在贡院墙上,外头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了。

只是陈首辅估计是不乐意了,陈谨不仅落了纪首辅家的三子一头,连一个寒门学子都压在他前面。两位首辅还在朝堂上对垒,这一差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哀叹一声,叹这主考官为何如此难做,油水半点不敢捞,还可能被陈首辅记恨。

当然,作为本朝最恪尽职守的老滑头,即便这边吃了冷脸,张时泽另一边也没落下。

“纪公子真是有其父之风,芝兰玉树,恭贺纪大人了。”

“张尚书客气,小儿顽劣,好运罢了。”

纪首辅在祝贺的朝臣簇拥下不露声色,回了几句客套的谦词,也出了宫门。

宫门在所有人离开后再次关闭,喑哑的转轴声迎来黑夜。宫人扣上门栓后,把朱瓦上啼叫不止的鸟全都赶走,免得扰了宫里贵人的清净。

此时,顾仪正在殿中看黄榜。

流言和纸条是粗糙的饵,上钩的是出局的蠢鱼。还能顺手把张时泽这个老狐狸吓一吓,成天端水也该教他尝尝水洒的苦果。

上回下的棋已摆好,她最看好的棋子也去了该去的地方,甚至比她预想的还要优异,还压了陈谨一头。

聪明的棋子是未成形的玛瑙块,即便通透温润,还需经过粉碎、烧制、打磨才能成为一颗真正的云子。陈首辅这第一道关,且看他是粉身碎骨,还是愈贵愈坚。

她还是用那方玛瑙镇纸压上岑观言的名字,随后被高居榜首的另一个人名吸引,神情有些恍惚。

经历的每一件事会成为回忆,也会成为她的一部分。

比如她十三岁的记忆里有春光,有肆意妄为和一切美好,还有……纪怀枝。

那个少年曾经鲜活地向她伸出一只手,带她从宫墙里挣脱出去,甩下满京城的万家灯火,去追遥不可及的月亮。那时他还眼波晃荡,她还天真烂漫,全不知人生的真相。

后来,少年死了,活下来的是心若已死眼眸深沉的纪怀枝,是她棋局里的绊脚石。

她看不惯他惺惺作态的懦弱和赔罪,只觉得污浊不堪,也没有再理会过他。

顾仪坦诚,她是个记仇的人,只是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她去做。

“算算,除夕宴也该开始准备了。穿云,叫月,把东西收拾出来吧,记得摆在显眼些的地方。”

先太后年轻时信佛,寝宫里最常用的也是迦叶佛香炉,前有十六狮子、白象,二兽头上以莲花台为炉,后有狮子蹲踞,顶上九龙环绕,正中间内有金台状盘盛香。

叫月费了些气力,才把香炉从库房里搬出来。许久未用的香炉落满了灰,经她一点一点轻柔地擦拭,才重新显出金银之色

穿云则领了内廷司供奉的白木沉香和河朔来的鹅梨,去制先太后爱的鹅梨帐中香。

以白木沉香一两细锉,加以鹅梨十枚,研取汁,于银器内盛却,蒸三次,直到沉香吸尽梨汁,再入窖中以桂花为衣,増其花香。这是先太后改过的方子,正好适宜此时来做。

万事俱备,只等除夕宴。

第4章 除夕

桂花渐次地谢,枯叶片片的黄,小雪落成大雪,从八月到腊月二十九,说长也不过四个多月。今日是个好兆头,琼叶纷飞,宫墙内外都盖了一地的白。

宫里从三更起就陆续起了喧闹之声,宫人来来往往地搬着各色宴席要用的东西。这日的年宴,可是宫里一年到头的重头戏。

顾仪作为宫里仅剩的女眷,全盘接手了此事。幼帝登基第一年,年宴自然是要盛大了办。歌舞编排,席面菜品,都要细细打算。

文宣殿里,叫月领着长公主的谕令,布置殿里的摆设。天青釉敞口瓶里插着新采的红梅,花瓣沾上的几片雪花,被青砖冒出的热气融成露水。烟道早在辰时就点上了,大殿里已是温暖如春。

那尊香炉被安放在主位旁,是幼帝入座后一眼就能瞥见的位置。到了与宴众人快来时,再点上鹅梨帐中香,清甜的袅袅香气开始弥漫。

顾仪和幼帝是最后入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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