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云(108)
顾仪坐在梳妆台前,抬手拔下那根珠钗,珍而重之地包进梅花缎里,再重新收进妆匣,挂上一枚精致的锁。
她一头青丝散落,手无意识地抓了合浦珠璎珞,一颗一颗地数过去。
一年前,恰好和虚假兵籍一事对上了,黎州开始谎报征兵数,几乎没有往京城运送新兵,估计都留在了夏嵩自己手上。
至于民众失踪一事,还得缓慢思索。
“殿下,夏知州必定有依仗,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几乎算与朝廷撕破脸面了。不知沈家……”
岑观言整理着脑海中散乱的思绪,在宣纸上顺手写下几行字。
顾仪想起还藏在宽大衣袖中的纸笺,也不避讳岑观言,喊着他一起看看上面的内容。
“事出有因,速离黎州,危。”
她眉头紧皱,来回翻看了几遍,也不见其他的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晚上顾仪与沈期闲聊时也是如此,他只劝她早些离开,其余一丝都不肯透露出来。
“殿下,臣今日夜宴时与看守庭院的一名侍女聊了几句,她口风很紧,只说夏嵩不好伺候,心性暴躁,与我抱怨了几句。”
苏复守在门的另一侧,神态恭敬,只是男子的嗓音与穿云惯来喜爱的青色宫裙完全不符合。
“人多时,靠近去多看了几眼侍卫的刀刃,刀锋极亮,鸣之如胡敲,像是精铁改造过的。”
顾仪若有所思,看着岑观言提笔加上“刀刃疑为精铁”一句,忽然闪过一道思绪,挥了挥手示意两位侍女现行离开。
“今日麻烦几位了,和外头的侍女说一声,本宫今日疲累,早早就寝,弄影和穿云去偏厅,岑卿留下。”
弄影应了声“是”,出去后小心翼翼地将门掩紧,与苏复一同离开内室。
“岑卿,那药你可识得?”
顾仪安心地半卧在榻上,有些疲惫,望着顶上的房梁。
“只闻得出有几味毒性峻烈的,不知混在一起是何药效。”
岑观言又撮起一丝,再嗅了一次,闭着眼细致地分辨其中的味道。
“下手还挺狠的。”
顾仪眼中寒光一闪,语气平淡。
又不知是第多少个想要她命的人,除了最初的那个,再没人得手过。
“算了,先休息吧。”她绕到书桌边,未着鞋袜,赤足立在他身边。
岑观言正将那一小包药粉束紧,放在一侧的桌上,再把沈期的纸条燃在烛火上,直至剩下一堆灰烬。
“殿下,莫要着凉了。”
他露出惯常无奈的笑,劝殿下先将鞋袜穿上,掩住眼底神情。
他隐瞒了一件事。
夜里风声婆娑,却吹不进严丝合缝的窗里,烛火通明,夏嵩与他坐在偏厅中,看嫩茶尖在沸水中上下翻腾。
岑观言不说话,还是对面的人先沉不住气开了口。
“岑尚书可谓青年才俊,怎的来了黎州这种偏远地方?夏某也在这盘桓了许多年,日子久得看不见头,还期盼着哪鈤能调回京城呢。”
“殿下有命,不得不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岑尚书如何看长公主殿下?夏某也好摸清楚殿下的脾性,投其所好,也能打通些关系。”
岑观言忽地笑了一声,抬眸时眼中的温和褪尽,难得染上一丝暗色,在夜间的灯火下显出些许冰冷。
“夏知州,都到这便不必再卖关子了吧?”
他嗤笑着,夏嵩有些坐不住了。
“岑尚书可值得本官信任?”
“若夏知州信岑某,自然可信。今日的态度岑某早已摆明了,只看您愿不愿抛出一枚筹码了。”
夏嵩见状也不拐弯抹角,起身倒了杯茶,推到岑观言面前。
“本官看得出岑贤弟受制于人,也有法子可解你的困境,只要贤弟施以援手,做些小事就好了。”
“夏知州,既然是筹码,还是拿出些实际来,您空口承诺,我如何敢信呢?”
岑观言冷笑着,也不接过那杯茶。
“药粉,本官知道贤弟当有办法的,至于后来的事便是贤弟的机遇了。”
夏嵩拿出那个布包,伪装的祥和笑意消失,露出狰狞之色。
他原本想着或许能糊弄过这位长公主,哪知她今夜如此不识抬举,抢了他的主位,也不肯喝那杯酒,只能除之而后快了。
眼前的青年男子受制于人,长期的屈辱会滋生他的仇恨,他会成为自己手中最好用的刀。
毒杀,杀人不见血。
岑观言接过布包,也接过那杯茶,一饮而尽,随后露出和煦的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