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迟不宜早(198)

“哼，”姨妈横了元妈一眼，说道：“你是还没到我这岁数，你现在还上着班没有体会，等到退休了你就知道了，一个人守着那空荡荡的屋子，难熬着呢。”

元妈不置可否，继续低下头嗑瓜子。元亿走不出这T市是没错，可以后和她这母女关系也就这样了，这小半年来，元亿住姥姥家，她也经常过来，两人话是说的，可也仅限于姥姥的身体如何，做了哪些护理，最多再问句“吃了吗？”，其它的一概没有。

元妈其实是有些心酸的，她自认为对元亿是尽了心力的，可她也万万没想到一向比较听话的女儿会在感情问题上跟她闹这么大的别扭。之前，元妈尚且自信地认为母女之间，只要她不妥协，元亿迟早会妥协，可这么久过去了，元亿没有妥协，她也分明能看出元亿眼睛里的光一点一点在消散，在不用面对姥姥时，她变得越发沉默，那身影都透露出几分悲伤和寂寞。

偏偏，姨妈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凑到元妈耳边问道：“元亿和那个易迟，是真的分开了吗？就没有新动静？我记得妈在住院的时候，不是有个医生特别喜欢元亿吗？”

元妈烦躁地推开姨妈，语气也带上了不耐烦：“不知道，她的事情我哪管得了？”

姨妈叹口气，说道：“讲真的啊，我这次在美国，何欢跟我说了不少，她还带我去参加了她同事的婚礼，就是两个姑娘的婚礼，完后吧，我就觉得好像这也没啥，孩子幸福是最重要的，你说我们随便给孩子介绍个人，最后两人过不好，那不更是后悔一辈子？你看周桥跟那个贺，人家不是也好好的，孩子开朗大方，也没什么心理毛病，几十年到最后不就是个伴儿？”

元妈有些讶异，这位亲姐姐当初知道元亿和一个女孩儿在一起的时候，吃惊程度不低于她，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直说“不像话”，然后就跟元妈组成了统一战线，想尽了各种办法拆散两个人。这才多久，半年不到，她就叛变了，而且叛变得也不是时候，人家都分了你叛变也晚了啊，还徒留元妈一个人面对女儿无处发泄的愤怒，这可真是亲姐姐。

“何欢常跟元亿聊天，”姨妈看不见元妈心里的吐槽，继续说道：“她说感觉得出来元亿很难过，可是因为要照顾姥姥，这份难过又不知道该怎么排解，这样下去要出问题的。你要不算了吧，孩子健康是第一位的。”

元妈心里更烦了，前几日元爸出差，她带着元宝回老太太家住了一晚，半夜的时候，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慌便到了主卧想看看老太太的情况，谁知道一推开门就看见坐在飘窗上的元亿。她正想问元亿大晚上不睡觉坐那干啥，就看见元亿回过头，眼神空洞地望了她一眼，那一眼让她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仓惶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元妈想到这，忧心地又看了元亿一眼，现在的元亿完全看不出那天晚上的模样，她正笑容晏晏地望着姥姥，将一片去了白丝的桔子放进姥姥的嘴里。

姨妈还在喋喋不休：“我跟你说，你不要觉得自己还有个元宝就万事大吉，等你退休潇洒了几年后，开始感觉到孤独寂寞的时候，元宝正好离开你上大学去了，人家自己精彩的人生开始了，还管得了你个孤老太太？那你不靠元亿靠谁？而且我就跟你把话撂这，元亿这孩子孝顺，你看她伺候老妈这么久有一句怨言吗？老太太身上什么时候不是干干净净的？元宝被你惯的，八成是指望不上的。所以，赶紧跟元亿把关系搞好，母女两个闹这么僵，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元妈点点头，也不知道是被说服了，还是压根没听清她姐姐在说什么。

“我现在回来了，这两天就让妈到我那里去住，你好好跟元亿谈谈。”姨妈语重心长起来：“你见过哪个当妈的能拗过子女的？他们都是前世的债，我们啊，就是来还债的。”

说完这话，姨妈走到姥姥身边，笑着说道：“妈，过年去我家啊？”

老太太正跟元亿说话说得高兴，冷不丁听到这话，笑容立马垮下来：“我不去，我就在自个儿家，小亿陪着我。”

“小亿照顾您这么久，孩子该累了，您不心疼啊。”姨妈好声好气地劝道：“我这走了小半年，我也想您啊，您给我个机会孝顺您不行啊？”

“我哪儿都不去，你搬回我这里我欢迎，让我离开我家，那不行。”姥姥紧紧抓住元亿的手，说道：“小亿我自己看着比较放心，交给你们谁我都不放心，再给我打坏了。”

“她都这么大了，谁打她啊？”姨妈说着回头白了元妈一眼。

“欺负她也不行啊，你要想伺候我就搬这里来伺候我，让小亿去跟朋友逛逛街，买买新衣服。”姥姥笑眯眯地望着元亿，补了一句：“姥姥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