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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仙(出书版)(17)+番外

被他这样一说,不少人还动了心。有人便讲定了价儿,掏钱把那个小姑娘买了去。别的人也陆续被买走了,最后剩下的是两个半大小子,没有人肯买。

开玩笑,这样的大小子,顶大人能吃,却不能干,又是最难管的年纪。买回去耗粮不说,要是跑了,又或是起了凶念,那可都糟糕至极。

卖人的那人看看天色,或许是想早些脱手走人,更卖力地吆喝起来。他还想拉着那两个小子推靠前些给人看,谁知一推之下,其中一个身体已经虚弱不堪站都站不稳的,重重倒在了地上。另一个急忙挣扎着去扶他,可是人没有扶起来,自己也倒在了地下。

他们一定饿了许久了。

人贩子有些发急,踢打着让他们快起来。后跌倒的那个无力反抗,却还用身体遮挡着那个先倒地的,用手臂护着头,身体弓起来,任凭踢打也不退开。人们散去了一些,白宛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她一直看着那些人,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荷包。

“多少钱?”

人贩子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那人嘿嘿一笑:“小丫头别跟这儿捣蛋,要说事儿啊,叫你家大人来。”

“我家我就能做主。”她挺着胸昂着头,那人贩子比她高了一头,可是在她面前却像是完全被压制住了,反而要对她弯下腰低下头。

“便宜些,我就买了。”她说。

人贩子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随口报了一个价:“五吊钱!”

“五吊钱一个还是五吊钱两个?”

价格是不高,即使是五吊钱一个也极便宜了。

“五吊钱一个。”他看了一眼白宛,“你有这么些钱吗?”

“便宜一些。”白宛说。

人贩子摸摸下巴:“也成,你要是两个都要,一个四吊,两个共八吊钱。”

白宛看看缩在地上都不动弹的两个人,冷冷地说:“半死不活的,说不定买回去就死了,我还得白搭棺材钱呢。”

“小姑娘,话可不是这样说,你说说,现在一斤羊肉多少钱?这两个人就算割下肉来零卖那也……”

我听得一阵恶心。

白宛伸出一只手:“五吊钱,两个人。”

她议起价来就像是个大人一般,令人不知不觉就收了小觑之心。

“不成!”人贩子一口拒绝,“我这一路供他们吃喝,又是车马又是乘船,还给他们衣裳,花费了不少,再说我是从旁人手里接过来的货,五吊两个?我还收不回来本钱呢!”

“你不卖也可以,这两个人半死不活,不会再有旁人看上了。你要再去下一个城里接着卖,从这儿到下一处,最快也要走四五天,这四五天你还要搭上饭食盘缠。看他们这样儿,你还得花钱给他们抓药,这么算一算,你不卖的话更要亏本。”白宛又晃晃她叉开的手指,“五吊已经不少了,你就干脆些,卖了吧?”

我心里疑惑不定。

这情景……这情景好像和一件什么事,缓缓地重合在一起。

白宛还在劝说那个人:“想好了吗?快些拿主意,你看那个,都半死不活了。要是他死在这儿,你可一文也捞不着。”

地下那个的确不动弹,不知道还有气没有。人贩子也有点慌神儿,这人要是真砸在手里死了,别说钱没有,八成还得破点财打点。就算他把人当牲口卖,这人毕竟不是牲口,真死了,这里的官衙门地头蛇一定会借机敲他的竹杠。

“好好好,卖给你。”

白宛笑了,可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钱袋,秀气好看的眉毛又微微皱起来:“哎呀,我身上只有一吊半……要不,你跟我家去取钱去?”

人贩子的脸色变得贼难看:“什么?一吊半?”

“我出来的时候带了五吊的,可是刚才买了东西了。”白宛指指地上的篓子,“我家住城外,路也不算远,小半天就能走到,你跟我去取吧,怎么样?”

她的表情特别纯真,口气特别无辜,可是我怎么觉得,这白宛,和我知道的白宛不大一样,简直像只小狐狸似的,瞅着她,恍惚觉得她背后一定生着条尾巴,还在得意地摇啊摇的。

而与之相对的,人贩子那张脸啊……哭得能拧下三斤黄连汁来。

“走半天?”

现在的天色仿佛已经过了午,再走半天那可不得天黑?城外天黑了怎么会太平,山里可有狼啊蛇啊那些,说不定还有劫道的强人。要是他跟着去,拿不拿到钱是一说,拿到了钱有命没命回城里就又是一说了。

“去去去,没钱站一边去。”

“哎,我是做好人啊,看着他们可怜,你也挺可怜,所以才想帮你个忙。你看你看,那人快不行了,你是不是还得破费几文买个窝窝给他们吃?”

这倒是真的,四周那些扛活儿的卖骡马的也开始找吃的了,有的啃干粮,有的就花上两文喝完杂面汤。

人贩子也有点饿了。人在饿了的时候,往往会变得没有耐心。

“你看,都这会儿了,下午恐怕没一个半个时辰就收市了,要买人的上午早就买了,下午不会有什么人过来……”

白宛夫人年幼的时候这么精明俏皮啊?怎么长大了倒没灵气儿了?

相貌、眼神、举止谈吐,好像都不及小时候了。

人贩子还是在犹豫。但是能看出来,他已经动摇了。

白宛适时地说:“对了,我这里还有刚买的东西……你看看,还有什么是你能用着的?尽管挑,加上我手里的钱,换这两个人,你不算太吃亏了。”

人贩子终于被说动了,他蹲下来,揭开白宛那个篓子里的油布。

里头都是些日用的东西,油盐酱醋,蜡烛灯油纸张等,人贩子挑了盐,又挑了蜡烛,这些不重,又人人要用,比其他的还贵些。再挑了挑,又拿了些别的:“行了行了,他们两个归你了。”

人贩子把那两个半大孩子脚上拴的铁链子打开,接过了白宛的东西和钱,有点不情不愿地说:“真是,亏大了……这些钱还买不到一只羊呢。”

两个人还不及一只羊!

我想起来了,雁三儿说他和师公被卖过,两个人加一起都没卖上一只羊的价钱!

我刚才光顾着注意白宛,现在才把注意力分给那两个在地上爬不起身的大孩子。他们这样蓬头垢面骨瘦如柴的样子,一时真难辨认,风骨绝佳清贵无双的师公,还有那个杀气凛然性子直爽的雁三儿……

那个人贩子先离开了,白宛叫过旁边一个闲汉来,让他去雇了辆驴车。看起来这两个人是没办法再走半天路跟她回城去了。她又从旁边儿的小食摊儿上买了两碗杂面汤。

那两个孩子喝汤的时候,我倒是看出来一点端倪。那个顾不得烫大口猛灌的是雁三儿,另一个吃相秀气的自然是师公。

不对啊,如果是白宛将他们从人贩子手里这样救下来,那后来白宛怎么会倒过来成了师公的徒弟?

驴车过来,我看着他们上车而去,在后头急追了两步。

可是眼前的一切,像是水中幻影一般动荡起来,雷芳在后头喊我:“小笙,小笙!”

忽然间所有的一切像彩纸般破碎成一片片的纷纷坠下,我忽然醒了。

原来雷芳不是在梦中喊我,而是她已经醒了,顺便将我唤醒。

“哎,刚才我们……”雷芳抓着我的手,“刚才咱们是做了同一个梦,对吧?”

那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得不像是一个梦。

平时做梦,醒来后印象模糊,梦中人的面目,梦中的情景,都像雾里看花,极不分明,可是这个梦里,气味、颜色、声音……一切一切,有如身临其境。

雷芳也同我一样恍恍惚惚,心神不定。

我对这个梦念念不忘,连着几天向师公旁敲侧击想打听旧事。倒上一杯茶端过去,还没等我绕上正题,门外有人恭敬地说:“前辈,姚家迎亲的人已经到了,庄主有请前辈移步去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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