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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漾(15)

这在阮茶听来,教练似乎抛出了一个缓兵之计的问题。

她沉吟片刻,回:“想克服心里的恐惧吧,我有点怕水,教练你应该能看出来。”

“不止一点。”陆勋的表情松了几分,看上去没有那么严肃了,彼时像个稍长阮茶几岁的大哥,让他们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可以跟我说说为什么这么怕水吗?”陆勋直视着她。

阮茶的眼皮耷拉下来,秀气的眉间也因为触及到这个敏感话题而轻轻皱起。

“如果不方便的话也可以不用回答。”阮茶停顿的几秒里陆勋补充道。

他话音落下后,阮茶反而抬起头耸了下肩:“这不是什么没法启齿的事,事实上就是我小时候被水淹过,所以一直怕水。”

这是在阮茶7岁那年发生的事,暑假跟妈妈回皖南,表哥和一群门口小孩去溪边玩水,天然的溪水从上游流下来汇聚成一汪池水,最深的地方约莫有一米多,很多孩子拿着水枪在池水里哄闹,她跟着表哥脱了鞋子光着脚在水流冲刷的石堆间玩耍、捡石头、泼水。

那处一到夏天便成了附近孩子们天然的水上乐园,岸边有大人乘凉打扑克,亦或是闲聊。

越往下游水流越湍急,大点的孩子喜欢站在最急的水流中间,那里有块非常光滑的石头被溪水常年冲刷,孩子们享受那种站不稳后被水流冲进池中的刺激感,仿若天然的滑梯,每天石块那里的孩子总是最多,有时候还要排队,阮茶的表哥也只不过比她大三四岁,正是贪玩的年龄,他让小阮茶在旁边自己玩,然后便跑去和小伙伴冲石块了。

后来一群孩子上岸打水仗,水花四溅,混乱中不知道哪个大孩子把阮茶撞倒了,她的小身体陷入急流中便再也没能站得起来,整个人顺着水流的方向直接被冲入池中,池水瞬间淹没了她的身体,当时故意冲入池中的孩子太多了,常年泡在这里的都是附近村子的孩子,从小在这长大都懂水性,岸边的大人们也都以为孩子们在哄闹,你推我搡之间,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直到阮茶不再挣扎漂在了水面,岸边那个推着小车卖冰棍的老板才发觉不对劲,大喊着跳下去将人捞了上来。

小小的阮茶被救上岸的时候已经没了知觉,岸边的大人对她进行急救,所有孩子都围上了岸,最后她被送去医院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把命抢了回来。

出院后的两个月内她一直不间断地发低烧,也不肯吃东西,爸妈带着她辗转各大三甲医院,所有科室都瞧了遍依然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爸爸怪妈妈没有把孩子看好,妈妈也自责不已,父母争吵不断,因为这事差点闹离婚。

有老人说孩子魂被吓丢了,也有人劝爸妈把她带去上海瞧瞧看,最后能用的方法都用遍了,无论是正规就医还是偏门的,一直折磨了两个多月她早已瘦成皮包骨,爸妈也跟着熬成干,到底是怎么好的,直到现在家里人都说不清。

但是在后来阮茶的成长过程中,体质一直偏弱,并且始终怕水,五六年级的时候,爸爸和家中的伯伯也曾想教会她游泳,奈何他们的方式太粗暴,这就导致后来的阮茶更加畏水,大学以前再也没去过泳池。

会下定决心来学游泳,还要从一个多月前说起,因为疫情的原因公司很久没有团建了,领导决定找个封闭式的度假村,正好临海,还有独立沙滩。

下午在海边拍照阮茶还踩在海水里并没有感觉多害怕,然而晚上泡温泉的时候,脚底打滑跌倒在水中出了意外,幸好旁边同事多,将她扶起来后人怎么也叫不醒,吓得陈萌她们赶忙打120,大家都以为她溺水了,但120来之前阮茶已经恢复了意识,后经医院检查她失去知觉是因为惊吓过度导致的短暂性休克。

回来后整个公司都知道市场部有个姑娘在团建中溺水被送去了医院,公司还特地因为这件事开展了一系列的预防溺水知识普及和安全急救培训工作。

阮茶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社畜成了公司人人皆知的存在,不过这个出名的方式让她惭愧不已。

领导亲自来慰问她,在得知她是因为惊吓过度而休克后,领导建议她或许可以去找个老师教游泳,学会了也就不怕了,毕竟她人生的路还长,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类似的经历,这也算是个生存技能,保不准会有用到的那天。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阮茶几乎每年都会梦到一两次溺水的场景,梦里的人事物总是扭曲混乱的,可溺水的感受却很真实,无力、绝望、痛苦,就像一场长达多年的梦魇,如影随形,她从未想过摆脱这个噩梦,直到那天和领导谈完话后,她回去想了很久,如果不是已经发展到影响她的正常生活,她似乎还在回避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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