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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别曲(8)

说也巧合,又正好砸在方才那人头上。

这次,他直挺挺跌在泥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一班见高拜、逢低踩的家伙!”

这班人,比当年在学堂中恶斗的学生们差远了。

要骂人,也要当着人前面骂才是好汉!韩仰玉拍拍双手,不以为然。

“少爷,方才那是什么暗器?”骆从信啧啧称奇,没想到一别数年,少爷连暗器都学了,可以在弹指间伤人,佩服、佩服!

呃……那是……

咳了咳,韩仰玉尴尬地说:“那是我的名帖。”

☆☆☆ ☆☆☆ ☆☆☆

“我们李家,从来没有闹事的下人。我们李家,也没有会跟下人厮混的主子。”李成书如是说。

快意揍人之后,两人都付出相当大的代价。韩仰玉被李成书叫去“好言相劝”了一顿,骆从信则被驱逐出韩仰玉房间。

他假装不在意地收拾东西,搬去下人住的房舍,嘴巴还要安慰难过不已的韩仰玉。

“少爷,没关系啦!住这、住那还不是一样,以前在韩家我还住过柴房。”

“那次是你被娘罚,所以才让你委屈几天。后来你不也回来跟我住了?这怎么同?”韩仰玉手里拿着书,却怎么也念不下去。

“少爷,您也当我只是去住个几天,等李家老爷不生气了,你再把我叫回来就是了。”

逞强地安慰完主人,骆从信搬去与苏醒同住。

不知道为什么,苏醒对着几帮平日猖狂的下人宣称骆从信在他的管辖之下,不许其他人动他。

也曾经有几个不怕死的试着找骆从信的碴,在惨遭苏醒的修理之后,再也没有半个人质疑过苏醒维护的态度。

连骆从信也感到奇怪,为什么苏醒要帮他。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喜欢有骨气的孩子。重要的是,你笨得很可爱。”苏醒哈哈大笑,换来骆从信的一脸不解。

他到底哪里笨了?

如果他的笨,是指对少爷的一片忠心,那他就认了。

而即使自己再笨,他也清清楚楚地发现自己对李婉英逐渐燃起的恨意。

这种愤怒越来越强烈,直到有一天,他的恨再也无法压抑。

“婉英,你真的还要嫁给那个韩仰玉?不会太委屈自己了吗?”

“没家世、没才华,连财产也没,这种人怎么配得上咱们的婉英?”

“东城那儿的张家少主放出消息,说要向李家提亲呢!婉英,你看看情况吧。有个什么中意的,就允了婚事,别把自己的终身误在这种没用的男人身上。”

一堆清朗的少女声音从牡丹花环绕的院子里传出,秋千摆荡的声音在风中摇晃。

骆从信因为这几句话,在百忙的工作中停住脚步。

他想要听听李婉英怎么说,但应该发言的人却始终沉默着,庭院里弥漫一阵尴尬。

一个女人干笑几声,又说:“婉英,你该不会真的想要嫁给姓韩的吧?你可想清楚,韩家现在什么都没了,你是千金之躯……”

“别说了,大家还看不出来吗?这小妮子动了春心啦!我们还不识趣,说了她意中人,人家心理有疙瘩呢!”一个女孩半嘲笑半解围的替李婉英讲话。

“胡说!我哪看得上什么韩仰玉啊,只不过看他可怜,让他留在这里,我们两家是世交,人家一有危难就弃之不理,别人会怎么看我们李家?就像你们说的,韩仰玉现在自然是高攀不上我,留着他,不过是解闷用的。你们看他人前人后的跟着我,替我做这做那的,不是很有趣吗?

他啊,可是连一句重话都不敢对我说呢!”

虽然没有看到她的模样,但骆从信想像得出李婉英此时仰着脸、骄傲的神态。

“我不过是跟他玩玩的,如果我真嫁他,岂不是叫大家看李家的笑话吗?”

李婉英娇笑地说出这一串话,教一墙之隔的骆从信听得清清楚楚,气得跳脚。

这也配跟我们家少爷在一起?骆从信忿忿不平,眼眶红了。

李婉英,你可知道你有多幸运!

少爷这些年宠你、疼你,事事以你为重,这就是你报答他的方式?

在一些外人面前嘲笑他、讽刺他?

回想自己经历过多年分离的痛,熬过一路北上的苦,好不容易到了少爷身边,却没有几天好光景,就被隔绝在少爷的生活圈外,现在连见一面都难上加难。

骆从信越想越气,转回工作处,提起一桶“凶器”,气匆匆返回事发现场。

刚刚的女孩们已经散去了,此刻庭院中只剩李婉英一人,表情复杂的坐在石椅上发呆。

“李婉英!”他第一次清清楚楚念出她的名字,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恨她入骨。

“你竟敢直呼我的名字!?”李婉英不悦地瞪住他。

“我当然敢!死三八!”

这句话教李婉英瞪大了眼睛。

她可是人人捧在手掌心里的千金小姐呢!这个又脏又臭的小子,竟敢这样闯进她的院子,还出口骂人?

李婉英站起身来,插腰做茶壶状。

“这里不是你们这些粗俗的下人可以来的地方,快出去!你来这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要代替少爷教训你!”骆从信怨自心头起,他嘿嘿的发出冷笑。

臭丫头,我忍你很久了!

一院富贵繁华的景象中,传来连鲜花也为之颤抖的尖叫。

“来人啊!救命啊!”

“以为你是小姐就了不起啊?韩家比你们有钱十倍!少爷在家里,佣人比你还多几十个,也没像你这么坏!有娘生、没娘教的笨女人!”

恶狠狠地将一桶刚从粪坑拉上来的“东西”往李婉英身上倒,骆从信愤怒地大吼完即转身出亭,一边往外走,一边还骂个不停。

气死他了!这辈子还没看过这么久揍的女孩。

这时已经有不少人闻声前来,见到李婉英跺脚挥袖、屎尿齐飞,都不敢接近。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一个仆人倒退着问,顺便捏住鼻子。

那味道噢……吓死人了!

“快!快去追骆从信,给我把骆从信抓起来!替我揍他一顿!”李婉英被身上的味道熏得想吐,想掩住鼻子,但手上也黏着惨不忍睹的排泄物。

“哪家教出来的下人连主子都敢欺负!没教养!”忍着作呕的欲望,李婉英大骂。

“小姐,他回来了!”一个下人先发现,连忙通报。

众人回头一看,罪魁祸首居然自己跑回来了。

骆从信威风凛凛地逼近,手上又是一桶发着恶臭的液体,众人连忙回避,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李婉英。

“你刚刚骂我的主人是不是?我是少爷教出来的,你骂我家少爷?!”

他气势汹汹,手上拎着的桶子作势要倒,基于死道友不死贫道原则的下人们连忙退开。

“脏死了!离我远一点!啊……”跟粪桶一样脏的李婉英话还没说完,又是一摊脏污飞过来,这下连本来干净的头脸都无法幸免了。

李婉英不敢置信地望着骆从信,再看看一个个面部扭曲、极力忍住笑的佣人们。

她这辈子还没有如此丢脸过!

“你们还站在那边做什么!?把骆从信抓起来!”她说话的尾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是!”

看出小姐真的生气了,众家丁再也不敢对着她头发上黄褐色的液体傻笑,连忙围住得意过度、忘记逃跑的骆从信。

李婉英眼露凶光,一字一字地说:“给我绑起来打,打到他求饶为止!”

☆☆☆ ☆☆☆ ☆☆☆

醒来的时候眼前有个光亮,本以为是热辣的日头,后来才发现是少爷手中的烛光。

韩仰玉用着焦急的口气:“从信,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心被揪得紧紧的,望着骆从信身上数也数不清的青紫瘀伤与血痕,韩仰玉心酸到眼眶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