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所事(88)

“那个……巧克力吃多了会长蛀牙。”翁驰小心翼翼的说，“你吃了很多了。”

“是吗？”颜语把盒子拿出来，摇了摇，里面只有一颗了，摇的时候会在铁皮盒子里哐当哐当的响。

“我没留意。”颜语把最后一颗也倒了出来，然后也放到嘴里。

他嚼啊嚼啊突然咳嗽起来。

颜语一直咳，咳得很厉害，他捂住嘴，弯下腰，咳得肩膀抖了起来，耳朵连着脖子也红了。

翁驰赶紧拍拍颜语的背，一下一下给他顺气，他又看见不远处有个便利店，他犹豫了一下不想留颜语一个人在这里，可颜语咳的实在难受，翁驰还是跑去便利店里买了一瓶水。

他跑回来时，围巾都散了，可是翁驰顾不上了，他拧开瓶盖，把水塞到颜语手里，他说快喝点水，喝点水会舒服一些。

这条路上的路灯并不亮，昏黄的灯光下颜语的脸在冬日的夜色里晦暗不明。

但是翁驰分明看见了，看见泪水像珠子一样，一颗一颗的掉落。

“是咳的太难受了吗？”翁驰有点慌，“是咳的胸痛吗？”

“因为这个巧克力不太甜。”颜语一边掉眼泪一边平静的说，“你不是说吃点甜的会好一些吗，可是这个不太甜呢，吃了好多都不是很甜，只有快吃完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点甜，其他时候都是苦的，好苦啊翁驰，真的挺苦的……”

“你……你不要哭。”翁驰手忙脚乱的找纸，他在牛仔裤的口袋里翻出一包纸巾，但已经是皱巴巴的了，怕是之前水洗过，他想打开包装抽一张出来，封口的塑料纸却怎么也打不开。

情急之下，翁驰伸出手给颜语擦眼泪，可是擦掉一颗就还会有下一颗掉下来，翁驰觉得颜语的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

一下接一下，他的袖子都湿了，可是颜语还在哭，无声无息的哭。

翁驰也哭过，虽然非常少，但是他也哭过，哭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出声，小时候是嚎，大了是抽泣，他也见过别人哭，比如程心远会哭，老王也会哭，还有形形色色的一些人，大家总会有那么一个时候。

但是谁都不像颜语，哭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只是掉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翁驰用手擦，用袖子擦，用围巾擦。

他们的周围开始有人驻足，不多，就是那种停下来看一眼，然后就走掉了那种，偶有结伴的会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但是翁驰从来不在乎这些，他想颜语现在也顾不得在乎，所以他专心给他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轻声劝。

“不哭了好不好，是难过，还是委屈？”

“可以和我说的，我给你保密行不行？”

“我和谁都不说，程心远我也不说。”

“你不想说也可以的。”

“是哭会舒服一点吗？”

“那你哭吧，哭完就好了是吗？”

“你要不然就大声哭出来？”

“我不会笑话你的。”

“不可以出声的……”颜语突然开口，他之前一直不成声，现在张嘴说话，抽噎的声音才暴露出来，“不行的。”

“谁说不行的？”翁驰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这头擦湿了，就换一头擦。

“我妈……”颜语开始抽泣就停不下来，肩膀一耸一耸的，他也开始用手背给自己擦眼泪。

“男孩子是不能哭的。”颜语说，“哭是最没用处的事。”

“那你现在为什么哭？”

“因为……”颜语突然低下头，哭的更厉害了，“忍不住……我忍不住，对不起，我没有忍住。”

翁驰再也受不了，他觉得他绷紧的神经在颜语低头那一刻就断了，他一把把颜语搂在怀里，把他的头按在胸口。

怀里的温度是烫的，手里的身体是抖的，呜咽的声音止都不止住。

“没事的，小颜语，没事的，没事的……”

“哭也没事的……”

“没有用……”颜语抽噎着说，“对不起，我没有用……”

“你很有用的，真的很有用。”

颜语的头埋在翁驰的胸前，翁驰低下头，只能看见颜语的头发。

连头发丝都在抖，翁驰搂着情绪崩溃的颜语也开始难受起来，心里酸酸的，虽然他不知道颜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想颜语一定委屈极了。

很委屈很委屈，就像那个时候的自己，无助，无奈，无处发泄，无人诉说。

“可以哭的，小颜语，男孩子可以哭的，我也会哭，所以这不是不能做的事，也不是你的错。”

翁驰不知道现在几点，但一定是很晚了，因为这条路上连停下来看他们的行人都没有了，偶尔有车也是一闪而过。

怀抱里的人渐渐平静了下来，翁驰用手掌一下一下摩挲着颜语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