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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你时,风是荔枝味(出书版)(20)

作者: 燕辞星 阅读记录

或许,张太太早就知道琴房里的人是温渺了。

这是个连锁效应,白沙洲的人都知道,如果干坏事被抓的人是我,那我的同伙必然还有张晚晴、温渺、程嵘。如果我和程嵘蹲在自来水厂门口,那和张晚晴待在琴房里的人只会是温渺。

我们狸猫换太子的把戏被揭穿,温渺骑在梧桐树枝丫上,我和程嵘蹲在围栏边往上看,窗边趴着看热闹的人。

这个翻墙、爬树逃跑的场面太刺激,给张太太带来致命一击,我看见她瞳孔收缩,急赤白脸地张大嘴,开口就是一连串祖宗十八代的问候。

我也是那时才明白,脏话不难听,难听的是真话。

温渺骑在树枝上,手指正焦躁地抠着树皮。

张太太攀着窗户,指着温渺骂。她翻来覆去把问候方式骂出花样,还知道专门戳人痛处:穷,没出息,混混,手脚不干净……

“坏了根弦你都赔不起!

“穷鬼养出鸡贼儿子,还想学音乐?

“和你爸一样卖菜去吧!”

张晚晴脸色发白,拖长了尾音劝说张太太:“妈……”

“我还没说你呢!要不要脸啊……跟一个男的待……”

“哐”一声玻璃窗关了,有了阻隔,琴房里的声音嗡嗡的,听不真切了。

温渺从树上滑下来,翻过围栏往外走,对围栏外的我和程嵘视若无睹。

我和程嵘跟上他。

“温渺……”

我想我该说句什么,在“对不起”和“你没事吧”之间犹豫一秒,温渺停下了,他红着眼瞪着我。

我说:“温渺,对不起……”

温渺脖颈上的青筋跳动,质问:“丁小澄,你早干什么去了?”他快哭了。

年纪小的时候我们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一定要脸。

越穷越要脸。

我不是温渺,无法感同身受,但我知道刚刚那场面于他而言无异于剥皮去骨,把他所有的脸面和自尊全挫骨扬灰。

“我……”我得解释,又无法解释。因为程爷爷说:丁小澄,这件事整个白沙洲只有我和程嵘知道,现在多了一个你。

我不能说。

温渺看着我,眼里是失望和愤恨。

他声音变了调,凄厉地嘶吼:“打掩护、望风,你答应得好好的,可你人呢?”

“我……”

我该给他一个交代。

“你人呢?”

“我……我忘了。”

我做错事了。

张太太找到学校来,说要给张晚晴换班,谈了三四个小时,张晚晴的座位被搬到讲台边。

张晚晴搬走的当天下午,温渺把桌椅搬到第一小组的最后一位,与她成了一头一尾。

事情发生在下午第一节 课之前,沸腾的教室因温渺的举动安静下来。整个教室里没人说话,大家都瞪着眼看温渺搬离。所有人眼里都写着好奇,无论善意或者恶意,他们都表露着一个信息:瞧,他们闹崩了。

那天以后,张晚晴对我也是不咸不淡的态度。每次我试图靠近,就会感受到来自张晚晴身上的“西伯利亚寒流”,接着就会听见周安妮幸灾乐祸的嘲讽。

中考前被减少到两周一节的体育课上,体育老师让我们意思意思,两两组队把交谊舞跳一遍就可以自由活动。

“你能不能对我专心点?”

耳边传来抱怨声。

我猛然回神,抬头便看到程嵘带着抱怨的样子,我下意识地想挠头,手却在程嵘手里。

“我又踩到你了吗?”

程嵘抬起脚尖,我的脚也跟着被撬起。

“那倒没有,就是一直踩着没挪地方。”

可不是踩着没挪地方吗?我挪开脚,白色三叶草鞋面上是我回力鞋的纹路。

我开口道歉,但显得毫无诚意,眼睛一直盯着角落看。角落站着张晚晴,她踮脚转身舞动,手虚虚搭在半空——仿佛有个隐形的舞伴揽她起舞。

那样也是好看的,她长发束起,发尾卷着小波浪,旋转时发尾也舞动,优雅又曼妙。换作是我,绝对没法这样化解没舞伴的尴尬。

准确地说,是没人愿意当舞伴的尴尬。

“程嵘,她还是不理我……”

温渺去集训了,班上人数成了单数,我原本打算和张晚晴组队,我跳男步,张晚晴跳女步。然而张晚晴却对我视若无睹,提高分贝问:“有谁想当我舞伴吗?”

当时周遭吵吵嚷嚷,不确定是没人听清,还是没人愿意,话音落地,无人响应。

周安妮突兀地嗤笑一声,眼睛滴溜溜地在我和张晚晴之间来回,说:“哟,级花也会没人愿意找她当舞伴呢!”

张晚晴无所谓地耸肩,对周安妮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她踱到队伍最外围,找了块空地站定,掀起她不存在的裙摆,跟不存在的舞伴行礼致意,仪态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