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食(8)

“……”

高梨愣住了，感受到何煦衍的视线，两人完成了一次旁人不知的信息交换。可她并没有太多时间思考，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送礼也算用心，知道自己不收费就投其所好送西瓜。

何煦衍根本来不及阻止，碗已经出现在那个极‘没眼力价儿’的客人手里，竟给他看出一身股火。

“这么不懂拒绝吗？”那人坐得不太远，他尽可能放低音量。

“没事啦……一碗面而已……”高梨说。

“那你吃什么？”

“……”

“西瓜能当饭吃吗？”

“可以啊。”这话倒不虚，她是真的喜欢吃西瓜，大学曾经有一段时间嫌弃自己胸小便想要减肥，以为腰腿痩一瘦就能显得自己‘有’，所以常常把西瓜当作代餐。

嗯……

瘦倒是瘦了，面条儿一样，但某个自己为之奋斗的部位也跟着缩水了……淦！还是该吃什么吃什么吧！

何煦衍不知道那些经历，他只能亲眼看到某人让出了自己的晚餐，然后苦哈哈地吃西瓜充饥。

正当他在脑子里组织语言、看看怎么邀请高梨同吃一碗面的时候，她已经抱着一半切开的西瓜乐颠颠跑了回来，还是坐在对面。

“真的就……吃瓜？”何煦衍问她。

“嗯嗯！”高梨点点头，表情上看不出忍让。

她的表现把何煦衍刚刚准备好的措辞统统打回腹中，好像只有自己在担心她会吃不饱、吃不好，不敢多说什么，生怕用力过猛多管闲事。

最后嘟囔一声，“行吧……不懂拒绝可能有时也是好事吧……”

“为什么？”

“……”最好你也学不会拒绝我，让我占个便宜，然后我慢慢教你拒绝别人好了，“比如我吃不了这么多面，能不能请你和我一起吃？我分一半给你，拒绝么？”

“……”

高梨表情很丰富，这在平时是很难见到的，她甚少在身边有第二个人时作出表情，总是淡淡的、什么都不care的样子，可何煦衍说‘一起吃’……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脑中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告诉她：太暧昧啦！

“这就是不懂拒绝的好处，不会浪费粮食。”

“……”好像……有点儿道理？

何煦衍将对面所有表情尽收眼底，一点点下饵等着鱼儿上钩，“不然……是嫌弃我吗？”

“不不不！不是的！”高梨连连摆手，怕他不相信连头也一起跟着摇。

幸亏还没有开吃，不然何煦衍觉得自己一定会喷出来，原来真的有人不管做什么表情都很可爱。他照片见得多了，模特假笑见惯了，唯独高梨的每个小表情都很生动。

“我还没吃，等你呢，分担一点？”

“……好。”

直到吃完面之前何煦衍都没有再说一句话，高梨也是。

……

赶着上夜班的客人很快就走了，书吧里又变成了只有两个人的空间，气氛十分诡异。明明一直都很安静，却越发觉得有什么与往常不同。

高梨看向《OKASHII！》带着和菓子照片那一页，重新提起刚被翻过的话题，“我刚搜了一下，感觉还挺难的，没做过这么细的小玩意儿。”

“你一定可以。”

“我又不是厨神啦……”话虽然这么说，但高梨心里是开心的。

“你看，一碗清汤面你都能做得有滋有味，看着清喝着浓，味道简单却不寡淡。不是厨神，那也快了。”

“既然这么信任我，那到时候一定要帮我试毒啊，不能中途跑路的！”

何煦衍曲着伸出小拇指冲她勾了一下：“一言为定。”

大概高梨自己都没发觉她笑了吧，发自内心的开心，自从她实习开始已经很久没有找到这种状态了，整个一活脱脱被所谓成年人油腻世界压弯的小树苗。

拉勾勾有点亲密，但她愿意与何煦衍作一个不起眼的约定。

高梨问他：“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呀？我准备一下。”

“不需要准备，我会经常来的。”

“可你看起来经常去日本……如果你不能来，或、或者我出成品了……要怎么联系你呢？下次……”她想问下次是什么时候，没能说出口，怎么听都像是女朋友的质问，自己没这个资格。

何煦衍笑了。

“那我加你微信吧，出国会告诉你，”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去哪里都会告诉你。”

“……哦、哦。”说不上来哪里怪，先应了再说，“那杂志……”

现在提起杂志何煦衍还挺闹心，和自己理想有出入，为了不破坏高梨好心情他也只得先藏住自己的‘心怀不轨’，把杂志推得离她更近一些，“还得照着来吧？你留下，说不定有帮助呢，慢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