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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情(15)

作者: 江行云 阅读记录

“顾兄。”安堇暄几步过来先躬了身,对顾靖远行了拜见兄长的礼,“那年的事多亏了顾兄,堇暄再次拜谢。”

这个礼,他该行。

顾靖远与安堇暄两人家中一文一武,顾父受勋左柱国,列文臣之首,安怀古掌兵权,位居绥宁公。二人门第相似,年龄又近,是一同长大的兄弟情义,顾靖远长安堇暄半岁,便是兄长的位置。三年前安堇暄要反这事都未曾瞒他。

彼时顾靖远几番抉择,最终暗中打点为安堇暄开了城门。

当日,他站在城上,眼看着自己的兄弟毫无留恋地奔远。

安堇暄心里一直没忘顾靖远的恩,这句谢却耽误了三年时间才说出口。

他也不管顾靖远是否微蹙了眉尖,犹自行完礼,上前为顾靖远褪了氅衣,又拉着人入席,道:“顾兄终于肯来了。菜刚布上的,快尝。”

两人相对而坐,安堇暄等着顾靖远动第一筷。

顾靖远也没客气,先夹了鱼。

味道甚佳,吃的人享受地微眯了下眼,对安堇暄点了点头。

二人斟了酒对饮,几杯后便觉得暖意上了身。安堇暄让奉在屋外的侍仆将帘子半挑起来,两人都捏着酒杯侧脸看屋外的院和树。

谁也没提过去的事。

顾靖远转头看安堇暄。年轻的男子端坐在灯旁,面上映了昏光,依旧是俊朗的剑眉星眸,可那眉间眼中掩着的情愫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双眼里不见了曾经闪烁的光。

他犹记三年前安堇暄杀出城时的样子,双眸赤红,刀锋上的血往下滴,让人一度以为再也擦不干净。

谁知三年过去,戾气悉数不见。

眸里身上反而颇具些前尘尽断的意思。

“堇暄。”他出声唤人,终究是要问的,“这三年,君身心安否?”

“身安,”安堇暄回过头,“心......尚可度日。”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顾兄这三年如何?顾伯与你大哥尚在昭都?”安堇暄问话时眉宇间丝毫不见异样,提到“昭都”时也仿佛与之相隔甚远,伸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顾靖远暗了眸光,“我父秋时已去了。”

安堇暄身子僵了僵,垂手将把杯中酒洒在地上,是敬逝者的礼。

顾靖远微微欠身,算是谢过,接着说道:“自你走后,皇帝愈发暴戾。我哥罢了官,与我爹闹至翻脸,带着嫂子往西去了,也不曾来过信。我爹一病不起,我不敢抽身,在旁伺候着。只是他教我入仕,我只一味搪塞,吾不肖,未能让父亲遂愿。如此,自我起始,顾家便算是归隐了。这不,我在昭都日子酸楚,便到你这里来。”

他一口气说完话,捏着酒杯的手指都泛了白。

入夜还是冷的,屋外的寒悄无声息地进来,衬得极薄地温酒愈发烫人。顾靖远贪暖,像是要在酒中寻得什么依靠,仰颈连饮几杯,便挂了脸,眼中温得一片朦胧。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酒劲上来,迷茫道:“我不知......这抉择......”

安堇暄精神依旧,眸中却冷,淡淡地看他一眼,“顾兄这是还放不下昭都。”

顾靖远微微颔首,斟酌着怎么说。

当年北鞔人一日也等不及要战,裕宁帝没有求和的办法,是武将南侯挑了担子,率兵驱敌北境,这两年边关算是没再折腾。皇位于今秋易了主,新帝有心重振朝纲,可惜无人响应。

前有安公之鉴,大昭境内人人都怕了,能出一个南家守住边疆,已经算是大昭的福气。

顾靖远叹了口气,道:“如今南侯身体每况愈下,大小事务都是他女儿揽着,难免北鞔不会再动。况且还有靖国,那轩辕昇确实厉害。”

“南侯是个忠臣。”安堇暄放下酒杯,“南侯是个忠臣。不过既然他女儿成器,也算是有人给皇帝分忧。”

“但大昭到底是朝中空虚。”

安堇暄只答一个“嗯”。

顾靖远有意试探,道:“你这里倒是兵精粮足。”

“哦,来请我入朝廷的。”安堇暄不再看他,转脸盯着院中的丁香树,“顾兄且看我一城的百姓,近五万兵马,皆要照拂,恕我无力再助大昭。况且。”他止了言。

男子终于禅絮沾泥,在喉间苦涩中微红了眼眶。

他阖上眼。

恍惚间又见摇晃着的蔚蓝和被吞噬的红影。

顾靖远见状微急:“非也!我是有愧疚之心。”

安堇暄默然片刻后问:“因何有愧?”

“愧对昭都故土,我父夙愿。”

“啊。”安堇暄搁了筷,“你又怎知不会有朝一日有愧于自己。”

顾靖远呆了神。

安堇暄正色,“顾兄若真想回昭国入仕,我又岂会拦你,只劝你思虑周全。朝堂上殊死相争,昭都牢笼矣,想好再入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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