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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春(91)+番外

作者: 橘子小九 阅读记录

砚苑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丫鬟或者一个婆子,整个院里,就只苏墨和还在喂马儿的龚远。

苏墨躺在榻上,辗转反侧,胸口处一直积着一股闷气,迟迟不散,愈发压得他喘不过气,脚一使力,往床柩上踹了去。

虽人是清醒了,但那酒劲儿还在,太阳穴处突突地跳,因嘴里口渴得实在难受,他又坐了起来,走至圆桌旁,拎起搁在上面的茶壶想要倒杯水。

别说一杯水,壶嘴里连半滴的水也倒不出来。

苏墨又才想起这个砚苑里连人都没有,哪儿还会来的烧好的茶水。

半晌也未到,苏墨气极手一挥,桌上的东西尽数噼里啪啦地被他挥到了地上,能碎的全碎了,不能碎的,也歪倒一地,堆在他的脚边。

苏墨按着胸口处直直喘气,心中明明该是越来越气,偏生却又只是剩下愈发的无力。

就像他应是像最初时的恨她才对,偏生竟又是妄想要得更多。

元和十二年,在乐晋,他是真动过杀心。没有人能挡住他的去路,也不能挡,更不能对不起他。就连在苍山上绑了他的那群劫匪们,后来他也是亲眼见着他们被押上了问刑台才作罢,别更提将他忘了弃了的姜芜,他于昏暗冷寂山洞中等她足足有两日,她又凭什么能轻易说让他放过,他就真的放过她。

他将她带到平阳侯府里,一始完全可以冷眼看着她做活,不时又还会再去加上两笔。可有一日,李管事给他讲了她每夜里躲起来小声啜泣的事情,不知为何,那晚里,他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后院,也听到了她已是很压低了的哭声,还有几声不明显的哥哥两字。

他着实唾弃,偏生却又连着好几日偷偷去后院看过她,还是同样的哭声,雷雨夜里,她还会蜷缩着身子,因是怕得要命。他想,还是将人弄到他自己院子里来算了,他亲自盯着,总不会出事。

一时的心软让她来了他身边跟着伺候,他日日看着那张脸,难歇的怒气竟又是蹿了出来,他见不得她好,罚她许多事情,比如做不完事情不许回后院,她皆是垂着头默默受着,因身板小,刚开始总不利索,他便准能又找到罚她的借口。

慢慢的,许是做惯了粗活,她利索了起来,每件事情做得及其认真,叫人查不出分毫的错。他不满意了,却在她身上找不出任何的借口。

有一年,楚氏叫他过去,训了他几句话,无非是要他收敛性子,温润一些,他想,要不是那年她将他撇下,他破了足,何至于如此。他黑着脸气冲冲地从楚氏院子里回来,路过井边,恰瞧见姜芜在洗衣裳,面上淡淡的、不怒不喜。

为什么只有他一人过不得不好,越想心中怒气越实在难歇,直至踹翻了她面前的木盆后,他才得到了一丝报复性的快感。以此往后,他经常这样,若是挑不出她身上的错,他什么也管不得,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他不能只一人不好受,哪怕这罪恶性的快感是加在她身上的又何妨。

直至有一次,他还是不讲理般地踹翻了她面前的木盆,她没站稳,一下子摔倒在了洒了一地的水中,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不过她依旧什么话都未说,连看他一眼也不敢看,就只无措地站在原地,一边默默流着泪,一边用力拧着身上衣裙的水渍。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心中不清不楚地宛如针扎般一刺,他逃也似地跑远,一整日,眼前总是出现她那红着眼眶胆小无措的模样,像极了幼时他曾养过的一只白兔,没有挨过冬季,死在了他的怀里。

夜里睡不着,他跑去问了李管事,问她这几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李管事要管的事情有很多,又哪儿会知道她。无法,他只得再次偷偷地去看她,知晓白日里被他弄湿的衣裳原来是她最后一件暂时可穿的。

心中不知怎的,又不是什么滋味,第二日,他寻着别的借口,赔了她两件衣裳。可他从来也没有见她穿过一次,一件也没有,他的一番好心,全被她当成驴肝肺地扔了。

过了三五年了,乐晋的事情理应早就淡了的,他还是气她,还是恨她,要他自己说也说不出来,就像是没有缘由的般。但在冬季,他却又会让李管事赏她一两瓶治冻疮的药,不忍见她再一身伤痕。

元和十九年,冬至那日。他听龚远他们那些下人们提起,说是林翘娆掉进了后院的湖水中,他不以为意,他本就看不惯林翘娆,娇娇做作,着实惹人厌烦。可在下一瞬听说姜芜也跟着掉了下去时,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腿却先一步地朝着那儿跑了过去。

路上全是愤愤地想着她做什么不好,非得去湖边,是上赶着找死吗,就那结了冰的湖水,淹不死她,也得冻死她。明明依着他恨她的缘由,他应是比谁都要希望她倒不如淹死了在那儿的,可跑到那里,见着众下人只是叽叽喳喳地围在湖边,一点实际性的动作都无,气归气,他倒是想也不想地就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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