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春(89)+番外
路过苏墨的院子时,他竟还未睡,负手站在积了厚厚一层白雪的檐下,静眸看着夜空的那些孔明灯,他先她一步发现了她,叫着她过去。他的语气同面上一样,叫人察觉不出任何的喜怒。
姜芜还未走近,又听得他问:“你手里东西哪儿来的?”
她如实答:“四小姐赏的。”
却不想引得他一阵嘲讽似的玩笑,“你倒是什么东西都要。”
姜芜尴尬地捏着手里的东西,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就静静地站在那儿。
苏墨又想起了什么,问:“你今日不该当值?怎么回来得这般早?”
姜芜继续如实垂头答道:“世子让我回来的。”
不想,她此刻回的话却是不知哪儿真地将他惹怒了,当即冲着她道:“我许你回来了吗?你是听我的话,还是听别人的话?”
眼泪一滴又一滴地不争气落下,她不敢伸手抹,也不敢有丝毫的表示,只呆呆地站在原地,听着他训话。
宛如还不出气,他又过来一把夺了她手中的东西,几下将其狠狠折断,摔在雪地里,对她重声道:“跪下。”
她知他性情古怪,也难以平歇,当真没有一句怨言地跪在了雪地里。
屋内亮起的灯火熄灭,打更的人又敲了几趟。
双膝早已被冻红麻木,她还是只能跪着,挨着被他折断的孔明灯。
那时她看着孔明灯被持续下着的大雪掩埋掉,心中想,要是她真是那盏孔明灯该多好。
而空中挂着的那些孔明灯因天下了雪,没一会儿也熄了火,相继如断了翅的鸟儿坠下。
这年四月初,五月初。她被老太太叫去,被罚跪在院外,他为何却要对她动怒。
是怜惜她吗?说出来许是他自己也不会信。
初时,她们躺在一起,夜里偶尔他会抱她。
有一次她身子不适,许是月事要来,肚子一阵又一阵地疼。
他察觉到她总是要动来动去,冷声呵她,再动,他就将她踹下去。
下一秒,他从后又拥住她,温热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上,什么也未说,就维持着那个姿势。
小腹处的不适好了些许,她又再调整了个姿势,后背又传来他的冷下声的声音,“若是蹭我身上,自己滚下去。”
覆在她小腹上的手掌始终没有拿开,直至半夜,她许得回后院了,他又才放了她。
隔日,龚远又替他来送给她一个专治宫寒的药包。
以往的每一回,她皆是看不清,曾每次自己认为的情动,过后却是无尽失望,或是两者相反,反反复复。
而这回,是她先不要了,再也不想要了,全当两人已两清,他又何必做出这些来。
他不开心,她也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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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墨撞见姜芜的眸中渐渐渗出了水意,捏着她下颌的手一顿,皱眉问:“你哭什么?”
姜芜摇了摇头,咬着什么下唇什么都未说。
可她的这副模样,落入了苏墨的眼中,却是平添了几分的恼意。
苏墨从她身上下来,温柔地亲吻着她的眉眼,头一次用着添杂了半点哄意的语气道:“别哭了。”
姜芜还是闭着红肿的眼摇了摇头,揪着薄被的双手不放,她们之间一直都是不对等,倒不如彻底斩断了好。
若说苏墨有时哄人确实是想要哄人,可却不代表着他是要将哄人进行到底,他向来脾气不好,谁都知道。
眼下更是如在炉中加了把干柴,烈火越烧越大。
苏墨唇角平下,因难得地还记着姜芜身子不好,不想同她和以前一样那般吵,可下一瞬,却是带着怒意地径直出了屋。
直至房门“砰”的一声被凉风吹得重重关上,姜芜望着他方才躺过的床侧无力地笑了笑。
他不会因为她改变半点,她也更不能想着在经历了这些后让他可否改变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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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姜芜还是不出不得这院子,唯一比以前稍好些的,就是终不再只是屋子里,能在这边的小院里走走。
多是苏墨默声允的,她才能走到院子里,但她没有去问关月,关月也没有多嘴。
她和关月两人在这一方小院子里,从最始的无话,到现在,偶时能说上一两句。
姜芜再遇见苏墨,是在四日后的一个晚上。
她方一将烛火熄灭,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突然的声音,惊得姜芜手心一颤,下意识地竟以为院子里遭了贼。
她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是苏墨一身酒气地靠着木门坐在地上,见着她朝着他这处望了来,也只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活脱脱的一个酒后耍酒疯不记事的人。
姜芜走至门口旁,朝外望了望,既没有瞧见龚远,也没有瞧见关月,无法,她只能自己来扶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