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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39)

电话一条,信息一条,之后再没有了,就那么过了三天。

第三天中午,病房的玻璃窗上挂着大太阳,路阳快睡着的时候听到了一点开门声,很轻。

门缝里先探进来一个脑袋,先环视一圈之后才走进来。

路阳睁眼看了看,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他又把眼闭上了,但闭眼那瞬间猛地睁开。

男医生穿着白大褂,头发很茂密,但有点乱,戴着一个黑框眼睛,脸上的白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手上拿着一个蓝色的本子。

“查房……”男医生声音有点哑,像是感冒了。

路阳一直盯着他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看,男医生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从白大褂口袋上抽出一根笔,问他:“今天有没有不舒服的?”

“有。”路阳看着他说。

“哪儿不舒服啊?哪儿疼吗?腿疼吗?发不发烧啊?”男医生沙哑的嗓音变了调。

“哪儿都不舒服,腿疼,头也疼,发不发烧我不知道。”路阳答。

男医生抬起手心贴在路阳额头上,是温热的,他感觉不出来是不是发烧了,但手没移开,又贴了会儿才问:“腿疼吗?疼得厉不厉害啊?”

“特别疼。”路阳说,“眼花耳鸣的,看不太清东西,听声音也带着点嗡嗡嗡的响声。”

“你做的是腿上的手术,怎么还眼睛看不清,耳朵也听不清了啊?”男医生都快哭了。

路阳微微动了动身体说:“这得问你们医生啊。”

男医生直接扯下脸上的口罩,看着路阳问:“那你能看清我吗?”

“看不清,是花的,五官都是模糊的。”路阳盯着陈宇川看了好几秒,他知道自己要是再多看一秒,陈宇川肯定就哭出来了。

路阳转了话头,问:“医生,之前查房的人,好像不是你吧?”

“我,我是实习医生,今天刚来的……”陈宇川又把口罩戴上了,说话支支吾吾的,拿着手里的笔在头上挠了挠,头顶乱糟糟的发缝歪了一点,又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看路阳的腿。

路阳腿上还缠着纱布,边缘有一些血迹,陈宇川伸手小心碰了碰,碰一下就又缩回来了。

病房门被人推开,是查房的护士,陈宇川把手里的笔跟本揣进兜里,小声跟路阳说:“我先走了,我晚上再来查房。”

说完,他小跑着往外走,擦着护士身边的时候护士都感觉到了一阵风。

护士回头看了好几眼,嘀咕了一句:“这不是我们医院的医生啊。”

路阳看着人已经跑远了才跟护士说:“那是我男朋友,他喜欢角色扮演,一直想穿白大褂,之前没有机会,现在终于有了。”

护士抿唇笑了笑,说:“你们还挺会玩儿的。”

陈宇川晚上又来了,路阳也已经让他爸妈回家了,病房里还是他自己,陈宇川还是中午那身装扮。

“晚上还疼不疼?”陈宇川问。

“疼。”

“看得清吗?”

“你把口罩摘了我再看看。”路阳说。

陈宇川扯下脸上的口罩,弯了弯腰,离路阳眼睛又近了一点。

路阳一开始的表情还有点严肃,然后冲着陈宇川笑笑,抬手在陈宇川鼻尖上碰了碰,“小川儿,几天没睡了?眼睛这么红。”

陈宇川鼻子本来就酸着,被路阳一碰,鼻翼两侧鼓了鼓,眼眶没兜住眼泪,两大颗泪珠往下滚。

他直起腰偏头没再看路阳,摘了眼镜,用袖子狠狠蹭了把眼睛,又用手指在眼眶上用力压了压。

路阳看他那么用力蹭眼睛,自己都感觉有点疼了,拿开他手问:“哭什么?”

“我没哭……”陈宇川还嘴硬呢,那是他打从记事儿起第四次哭。

第一次哭是他老爸死的时候,第二次哭是他老妈确诊的时候,第三次哭是他跟路阳第一次疼的,第四次就是现在。

“你怎么这个打扮?”路阳问。

“我怕再被你爸轰出去。”陈宇川又用袖子狠蹭了把眼睛。

“你不是怕我爸,你是怕我吧?”路阳一下子就点出了陈宇川那点谎言。

陈宇川没说话,路阳又问:“在一起一年多了,你什么样我没见过?穿个白大褂,戴个假发跟眼镜我就不认识你了?”

陈宇川实在是没招儿了,他被路先锋轰走好几回,这三天他一直在病房附近,白天回去看看他老妈,晚上直接睡在路阳病房外面的走廊上。

其实路阳晚上睡着的时候他进来好几回了,后来摸透了路阳爸妈来病房的时间,才想出这招。

但真往深了说,他有点不敢在路阳醒着的时候进来看他。

一开始他是真的以为路阳看不清他,但心里又想他能看清,像个矛盾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