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有异归来无恙(212)

“朕不知道该为陈璞庆幸，还是该为他悲哀。你见他第一眼便投怀送抱，之后死缠烂打，其实你只是把他当做了别人。就因为陈璞长得像那人，在金州你宁可弑君也要救他。为了他你可谓是舍生忘死。回到京城记起夜初，为了夜初你怒马冲入皇宫，之后又是夜夜沉醉，昨夜居然与狗吵了一晚上。你为了夜初可谓是神思恍惚。那日朕说你无心，看来是错了，你不是无心，而是心太大，能装下的人真多。”

……

“夜初与朱定书的婚事是真的吗？”吴恙问道。

“君无戏言。”宇文建德回答。

两人陷入沉默。

过了许久宇文建德又开口。

“朕想知道，之前的你是男是女？”

“陛下觉得呢？”

“应该是男子吧，不然哪个女子会有这样的行事做派。”

“陛下这次猜错了。”吴恙说。

宇文建德轻笑了一声。

“你信天命吗？”宇文建德又问道。

“不信，陛下信吗？”吴恙反问。

宇文建德叹了口气。

“朕不敢不信。”

“陛下口中的天命指的是十年前的天象吧。”

……

“陛下担心微臣会危害到江山社稷，杀了便是。”

……

“陛下此时不杀臣，其一，为了稳定军心。必定我刚刚平了叛乱，军中有些威望，杀了我，不免让人觉得兔死狗烹。其二，臣是寒门出身。陛下笼络了众多寒门子弟，留着我是给寒门弟子竖起一杆旗帜。不看出身只要有为，便可被重用的旗帜。”

宇文建德苦笑两声，“你说对了两条，还有一条，你是猜不出来的。”

……

“猜不出也罢，猜不出省下很多麻烦。”宇文建德说。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你的伤好些了吗？”宇文建德问。

“陛下不应该更清楚吗？”

“宫中有很多药材，如需要让小环尽管来取。”宇文建德说。

“谢陛下。”

两人虽并排坐着，但谁也未看谁一眼，双双盯着前面的红烛。红烛灯光闪烁，照的两人的影子跟着抖动。

“臣想去见玖麟。”

“去吧。”

“谢陛下。”

“莫要半夜在与狗吵架了，城中百姓受不了。”

“是，陛下。”

……

更声敲响，殿外传来脚步声。

“朕要上朝了。”

“婚事真的不能取消吗？”吴恙又问。

“忘了他吧。”

……

“去吧，回去好好睡一觉。”

宇文建德说完袖袍一甩，站起身来，一改方才的疲惫萧瑟，大周皇帝又回来了。

☆、第150章 皇陵相见

三伏盛夏，骄阳似火。熏风带着热浪吹的人昏昏欲睡，山间密林中找不出一丝清凉,唯有树上的蝉儿叫的欢实。吴恙闭着眼坐在车内，靠着车厢，就着颠簸的山路轻晃着身子。

车子一顿，停了一下来。

“王爷，咱们到了。”沈晨隔着车窗轻声说道。

吴恙缓缓的睁开眼，眼神清澈，想来方才根本没有睡着。

此处便是大周皇陵。三面环山，一面依水，山为屏，水为带，果然好地方。

吴恙下车，先例行公事参拜了皇陵，之后问了守陵护将玖麟所在。

“末将让人去寻他过来。”守陵护军说。

“不必，他在哪，我亲自过去。”吴恙说。

“谢玖麟在火房打杂，平日没事就爱睡觉。一般也就睡在火房附近，不会走远。”

吴恙点点头，“劳烦将军派人带我去。”

“末将送王爷过去。”

守陵护将在前面带路，吴恙跟在后边，身旁跟着沈晨，再后边是几十名肃清司护卫。

一群人穿过军营，行了一段路，守陵护将指着不远处的一间石屋说：“那便是火房。”

“多谢将军，我自己过去就好。”吴恙对身后的人吩咐了一句，“你们在这候着。”

此时火房的门关着，四周静的很。伙房旁边建着一座茅草棚子，里面放着成垛的干柴。棚子里铺着一层稻草，稻草上侧身躺着一个人。这人一身黄褐色的麻布衣衫，裤腿挽到了膝盖，手中拿着一把破了洞的蒲扇。时不时有苍蝇过来落在腿上，他便用蒲扇在腿上拍一下。裸露的两条腿上布满了蚊虫叮咬过的痕迹。

这人虽背对吴恙，但凭身形也能认出，他就是玖麟。

这还是当初那个鲜衣怒马的玖麟吗？想当年两人初见，玖麟一身红衣，金冠、金腰带，在饭庄拿着碗盘嬉笑着砸王少冠。第二次相见月湖上玖麟仍旧一身红衣，对吴恙说今后我们就是兄弟，为追吴恙，还不甚掉入水中。后来两人一起秋猎活捉猛虎；一起夜探谢长安外室；一起长安街上，一骑绝尘，留下身后一片骂声；一起逛遍长安所有的秦楼楚馆，其实只是喝了几杯酒。曾经的玖麟霄金楼一掷千金，只为压过王少冠一头……此时蒲草上躺着的潦倒之人真的还是当初那个玖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