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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天南地北和咫尺方寸(106)+番外

作者: 自律的大洋芋 阅读记录

后来,新爸爸家的鞋厂因经营不善面临倒闭,妈妈的日子也难过起来了,她已经养成了养尊处优的性子,染上了赌博的恶习。

我高三那年,因为新爸爸没钱了不再帮妈妈还赌债,她便开始四处借钱,甚至打起我的主意,希望我把攒的零花钱拿给她去翻本。

我意识到妈妈要完了,她偷拿了新爸爸家的珠宝首饰去典当,以换取赌资。甚至,她为了劝债主不要上门,不惜和信贷公司的马仔发生关系,还被录像下来以此威胁,最终还是被新爸爸知道。

妈妈被扫地出门了,她拉着两箱子衣服躲回柏树村,告诉我说她的债主还在找她,也许我们需要回老家去避避风头。

记忆里,妈妈年轻时就和她的家庭断绝了联系,我不知道她说的老家是在哪,我问她,她也不回答。

那段日子我过得十分煎熬,没有钱,每天吃饭都是问题。

不得已我开始向身边的老师和同学借钱,借得多了,又迟迟还不上,我的名声就不好了,同学们都远离我,质疑我的人品。

我的心理压力与日俱增,很想放弃念书,却又不甘心。

妈妈一直躲在出租屋里,每天蒙头大睡,我每星期回去一次,给她买好米面和调料,如果钱有富余,就多买一板鸡蛋。我实在没有多余买菜的钱了,这些东西只能糊口。

到最后我借不到钱了,不但不能买食物给妈妈,连我自己的生活费也没有了。我默默哭了一夜,第二天不敢去学校,坐在床沿上发呆。

妈妈仍然躺在床上,说话的声音却很清醒,她让我先去上学,这星期之内她会来学校给我送生活费的。

我什么都没说,但她好像都知道了。

柏树村距离学校大约五公里,从前有钱的时候,我都是打车往来,最近几个月我连公交车也不坐,都是走路,从江这边走到江那边,要经过壮观的之江大桥。

站在大桥上看风景时,我才发现向来情感迟钝的我原来也会触景伤情、千愁万绪、愁肠百结、忧心忡忡…

我没有去学校,因为上星期离校时我已经跟好几个同学承诺了周一一定会还钱,纵使我脸皮再厚,也不能再三食言。

我就在大桥上从上午待到了黄昏,一个人饥肠辘辘,来来回回地走着,最终下定了退学的决心。

那天晚上,我估摸着晚自习已经开始,就想趁着夜色遮掩回宿舍打包行李,书是不能读了,我必须打工挣钱去。谁知刚走到校门口就遇到了正在登记入校的妈妈,她恢复了从前艳丽的打扮,看不出落魄。

妈妈给了我六百块钱,让我省着点花,她说她要出去工作了,未来一个月可能都不会回来,如果挣到了钱她会打在我卡上。

这些钱不够我还债,但可以先还上与我闹矛盾的几个同学,这样我也就能在班里立足了。

我没有问她找到了什么工作能在第一天就拿到钱,只是后来,她越来越少回到我们出租屋,偶尔来一趟,她也会安排在周日,带我出去吃些肉菜,给我买点营养品。

临近高考的那几天,她没有像平常一样来找我,我给她打电话打不通,发短信也没人回。我担惊受怕地等了两天,却还是联系不上她,便请假去派出所报了警。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做什么工作,只告诉了警察她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等等,然后接待我的警察说,你妈妈被拘留了,因为……

即便到今天,我也不愿意回想起。

我和妈妈的关系,总是不咸不淡的,但她是我确定无疑的依靠与港湾,相对于这个世界,我和她永远是天然一体的。所以,她的错就是我的错,她的罪就是我的罪。

当时,我把妈妈从派出所领了出来,她穿得很艳俗,也不看我,只是冷冷地指责警察不守信暴露了她被抓的事,她自顾自地解释,说她明明签了不告知家属的责任书。

我知道,这些话是说给我听的,她无意牵累我。

没有指责、怨愤,没有羞耻、自责,我们心照不宣好像什么也没发生,我把我的校服外套给她穿上,我们一路无言,仍旧回到柏树村的出租屋。

从那天起,我的心境就彻底不同了,那种经历了无数煎熬困窘后突然长大的感觉,像竹笋破土,一夜成林。或许是因为神经大条的缘故,我并不觉得痛苦。

那段时间,我正与林蒨冷战,为了支撑我和妈妈的生活,我去找她道歉,请求她借我些钱,好让我完成高考。

我的卑微示弱没有白费,林蒨说服她爸爸借给了我八千块钱,我写了欠条,安下心来。

高考结束后,妈妈带着我做过几次家政小时工,我不喜欢做这些活,便自己去肯德基应聘实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