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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下或长或短的时间(16)

作者: 折冬声 阅读记录

与这位老师有十年没来往了。

谢亦桐想了想,收了手机,拖着行李箱按照机场路牌指示朝着南门走去。

机场人多,人们的行李箱轮子在地上朝着四面八方呼噜呼噜地滚,听上去嘈杂纷乱,其实是各人有各人的方向。

南门渐近了。

谢亦桐一眼便看见一块写着自己名字的亮黄色纸牌子,由一个高大健壮的年轻人高高举着。一旁站了个神情肃穆的老太太,凝神细望着。

她走过去,很礼貌。“陈老师。”

陈老师直到她走到眼前才认出来。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眼前的姑娘个子虽几乎没长,但脸是有变化了。十年前很乖,连锋芒都还很稚嫩,十年后,总觉得这张清丽的脸看上去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

陈老师笑了,她年纪大,普通话也带点方言口音,“喏!你这么大了。这些年好吧?”

谢亦桐给了个公式般的回答。“挺好的。陈老师身体怎么样?”

“我们这些站讲台的,时间长了都一个样。”陈老师转过身去,介绍着,“亦桐,这是小曾,是学校去年新来的体育老师,你叫他小曾老师就好了。小曾,这就是小谢老师。”

小曾很爽朗地打招呼。“小谢老师你好啊。我听说你是有名的观岛剧作家呢,好厉害!”

“你好。不过,过奖了,不太有名。”

陈老师说,“小曾把牌子收了吧,帮小谢老师拿一拿行李。”

三个人一齐往地下车库走,陈老师向谢亦桐说了不少当年老师同学们的现状。

当年她的女同桌,一个经常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高考发挥不好,有点抑郁。幸而家里有钱,送到国外读书去了,听说已经结婚,生活十分美满。

当年她的英语老师,一个姓齐的年轻人,书教得好,还评过市里的优秀青年教师。可惜后来有了孩子,孩子先天有点异常,全家到北京去治病,也不知道现在还撑不撑得住。

当年她的……

地下车库在眼前了,里面挺冷。一阵寒风从里面刮出来。

陈老师说,“底下太冷了。小曾你去把车开上来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年轻人爽朗地说了声好,拖着谢亦桐的行李箱,呼噜呼噜地独自大步走了下去。

等他走远了,陈老师立马变了脸色。

她小声说,“……别来学校。”

“陈老师?”

“学校最近……先是先前出了那桩事——那桩事你听过吧?”

“操场那件事?”

其实是命案。三死一伤。但用“事”这么个不显眼的中性词来替代了。

陈老师声音压得更低。“那桩事,好多人当它过去了,是个意外。但我知道,它没完。”

谢亦桐想起王某强从抽屉里丢出来的那几张照片。

凡是人的位置都打了马赛克。也许是因为有些凄惨,面貌全非。

这种事,没完?

陈老师有点急了,一开口,彻底成了繁市的方言,“趁着现在就在机场喏,买张票就走吧!学校里现在险得很,那个人待一天,谁知道他打算要干什么喏!”

说到最后,陈老师情绪没压住,声音也高了,在地下车库冷飕飕的空荡里轻轻回响。

原来专程来接,是想劝她走。

——不过,那个人?

谢亦桐问,“陈老师说的那个人是……”

话没说完,白亮的车灯照过来,话被呼哧呼哧的车声盖住了。小曾把他的小破车开了上来。车窗摇下去,朝两人招招手。

车后面还有车,不好耽误,陈老师见谢亦桐无动于衷地开门上车,只好也跟着上了车。

车门一关,小曾叹了口气,挺无奈的。“陈主任,老远就听见您声音。”

陈老师沉着脸。

小曾说,“傅老师多好啊,您干嘛又乱说人家。您老乱说人家。”

陈老师一下子又急了,“你们、你们是不知道!”

小曾开着车,十分纳闷。“不知道什么?”

陈老师把脸扭到一边去,车窗映照着她的脸,很生气。

谢亦桐说,“小曾老师,请问你们在说的人是谁?”

“是傅老师,”小曾说,“他上个月才从美国回来。欸,小谢老师,我听说你们以前还是……”

陈老师出声打断。“同班同学怎么了?同班同学走的路也是两样。”

“我说陈老师……”小曾有点无奈,若不是握着方向盘,几乎要抓耳挠腮。

谢亦桐说,“陈老师,傅默呈怎么了?”

蓦地那名字被说出来,陈老师怔了一下,但立马抬高了声音,要把她拉到统一战线似的。“他——”

却又不说了。

谢亦桐说,“他怎么了?”

陈老师赌气似的。“反正你记住他不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