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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宫缭乱/锦瑟华年(51)

这其中,惟有尚宫柴淑贤直截了当地掀帘进来,甚至仔细查看了她身上的伤情,又详细询问了遇袭的一系列经过。当这位柴尚宫走的时候,她甚至能够清楚明白地看到人家那讥诮之色。

她真有些后悔,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竟是怕裴愿身份暴露把人家赶跑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留着愣小子,她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烦躁!

“小姐,好歹喝一点燕窝吧,这是上官婕妤特意送来的。”

“拿开,我没胃口。”

朱颜还是头一次看到凌波犯执拗劲,不觉一阵阵头疼。要说早上的事情她也是吓了一跳,更别提作为当事人的凌波了。但惊吓归惊吓,不吃东西又怎么行?她绞尽脑汁哄骗着,好容易让凌波喝下了小半碗粥,吃了几颗蜜枣。正忙着收拾的时候,她忽然感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不禁疑惑地抬起了头。

“朱颜,如果你看中了什么人就不要搁在心里。只要不是什么道貌岸然的官员,那就嫁了吧。”

莫名其妙听到这么一句,朱颜顿时更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讷讷应了一声方才醒悟这是自己的终身大事,立刻就脸红了。为了岔开话题,她只得轻咳了一声问道:“小姐,裴公子留下的那个罗七正在整个宅子里头转悠,而且连柴房都不曾放过,奴婢觉得他鬼鬼祟祟的似乎有别的什么事,是不是……”

不提罗七还好,一说起这个人,刚刚还萎靡不振的凌波顿时振奋了精神,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我差点把这家伙给忘了。朱颜,你现在就去替我问一句,欠我的酒钱什么时候还,让他好歹给我一个说法。等等,干脆告诉那家伙,既然来了就别躲躲闪闪,让他来见我一趟,我有话要问他!”

虽说不明白小姐为何一下子变得精神奕奕,但这总归是好事,因此朱颜心中自也欢喜,答应一声便收拾了东西出去,出门之前仍惦记着嘱咐喜儿好好伺候。到外头把碗筷盘子等物交给两个粗使的仆妇,她洗了洗手便去寻罗七。谁知道她才跨进那个堆放杂物的院子,就只见一个人影迎面冲了过来,满脸的气急败坏。

“快,快带我去见你家小姐!”

小姐急着要见这家伙,这家伙也急着要见小姐,怎么会有这么凑巧?朱颜心中嘀咕,却没工夫计较这罗七的态度问题,转身在前头带路。把人引到了寝室,她犹自多了个心眼,自己也跟了进去。此时此刻,她心中甚至还生出了某个不恭敬的念头。

那位裴公子看上去笨拙得很,聪明机敏的小姐怎么偏生对这样的人有好感,连带着还爱屋及乌,真是太奇怪了。相比之下,倒是今日来的那个临淄郡王一表人才英俊潇洒,只可惜小姐连正眼都不怎么瞧人家。

虽说满心焦急,但真正站在人家千金小姐的闺房,罗七一下子成了哑巴,原本早就准备好的说词全都硬生生憋在喉咙口,竟是一个字也迸不出来。见凌波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冷不丁想起了那天在南市上第一回相见,他一时见色起心出言调戏的情景,这右手便隐隐作痛。再想想那个倒霉的小贼,他的肚子也开始痛了起来,脸色渐渐地变成又青又白。

“喂,哑巴了!”瞅见那张仿佛看到鬼一样的脸,凌波不觉心里有气,“上回在永嘉楼喝酒的帐还没和你算呢,我只问你,上次你碰见我的事为什么不告诉你家少爷?”

这句话一出,罗七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地回过了神。想起了自己这么火烧火燎跑来的目的,他连忙避过了这个自己根本不想回答的问题,开门见山地说:“没时间说这些无聊的勾当了,我刚刚发现,你家后院几间堆放杂物的屋子里放了几罐子火油。你一个金枝玉叶的县主,在家里存放这些干什么,难道不怕走水……”

他刚刚说出走水这两个字,仿佛是老天爷和他作对似的,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大呼小叫声,紧跟着就有人推开屋门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正是气急败坏的紫陌。

“不,不好了,后……后院走水了!”

乍听得火油两个字,凌波就觉得心中一动,及至走水的消息传来,她更是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此时,她再也没工夫继续继续扮柔弱,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可怜兮兮的受伤者,立刻翻身下床,用最快的速度穿上了衣服。瞧见一旁的喜儿已经是吓得呆了,她也懒得多说什么,一把拽住这个小丫头的胳膊便往外走。

通红的火光将漆黑的夜色映得格外诡异,着火的后院甚至还不时传来噼啪的爆裂声,此起彼伏的叫嚷声更是不绝于耳。就在这乱哄哄的一片嘈杂中,那熊熊火光里还有一个幸灾乐祸的嚷嚷。

“哈哈哈,武家人全都死光了才好!”

第六十一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夜里的这场火来临得异常突然,随着各种喧哗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同住在一个坊中的人们一个个都惊醒了过来。寻常百姓披衣出门东张西望瞧动静,而有钱人家则是纷纷派出仆人去打听消息。待得知是武家的房子着火时,小民百姓倒有几个热心的自告奋勇去敲门帮忙,而那些富贵人却个个约束自家的人关紧房门不许外出。

这事情里头透着蹊跷,还是少掺和为妙。

由于起火的地方靠近洛水,再加上这一年春天多下了几场雨,原本就潮湿,救火的巡行武士又来得及时,一场火也就是把后院烧了个七七八八,到了清晨已经基本上扑灭了。

一晚上不曾合眼的凌波命人取来钱,答谢了前来奋力救火的几个好心汉子,又重重打赏了那些金吾卫的巡行武士。等人都走了,她自己却站在院子中央一言不发,面上丝毫没有表情。

虽然整个院子里都是忙忙碌碌的人,虽然朱颜紫陌等几个人就在她的身前身后,她却感到了一种冻扯心肺的寒冷。

什么武家人死光了才好,要灭武氏一族,有本事你直接杀去梁王第,跑来和我这么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费什么劲!张柬之那些家伙确实对武氏一族切齿痛恨,但那些道貌岸然满口江山社稷的人似乎不应该设计这样的勾当。

凌波狠狠地握紧了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将其吐了出来,正在这时候,她感到有人在肩头轻轻盖了一件衣服,转头一瞧,那却不是朱颜或其他侍女,而是一脸不自然的罗七。她轻轻用手抚摸着那件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裘皮披风,旋即又盯着罗七看了一会。如果不是他发现了火油,今天夜里会不会有人把火油泼在她的屋子周围,然后烧一把更大的火?

虽说这家伙的脸仍是这么黑,五官仍是那么不招人待见,但此时此刻她看着竟觉得莫名地顺眼,遂展颜笑道:“罗七,今天算是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什么时候若是裴家不要你了,你就到我这里来养老好了。”

这是欠人情的态度么?罗七凝视着那巧笑嫣然的脸,心中颇觉得有些郁闷。于是,他竟是鬼使神差地反驳说:“别老是罗七罗七的叫,我可是有大名的,我姓罗名琦,琦者美玉也……”

“这罗七和罗琦,听上去还不是一个样?”

凌波笑吟吟眨了眨眼睛,一句话就把罗琦的话头堵住,心中却记住了这个名字。这裴家出来的人,还真是个个有趣。

一场蹊跷的刺杀,一场诡异的火灾,这两件事顿时成了这一日清晨天津桥前最大的话题。百官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聚在那里,用或隐晦或直接的口气议论着。十几个官员簇拥在武三思父子身旁,讨好殷勤地询问着什么。有的人满脸愤怒,有的人扼腕叹息,更有甚者则是不时用眼角余光,瞥看着另一边紫袍玉带的张柬之等五人。

“李唐社稷重定,武氏却封建如故,陛下百劝不听,长此下去必出大乱!”桓彦范终于忍不住了,愤愤不平地抱怨了一句,“张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现如今百官中间只要和我们亲厚的,几乎都被一个个贬谪了下去,武三思这种厚颜无耻的却窃据高位!就拿昨天的事情来说,一个武家的小丫头遇刺,还有她家里起的火,却被当成了大事来议论,这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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