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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宫缭乱/锦瑟华年(202)

直到发现这一对小儿女有把所有人都忘记的趋势,李旦方才轻轻咳嗽了一声,于是恰到好处地分开了这一对人。见裴愿这时候才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他不禁有些好笑,缓步上前轻轻拍了拍裴愿的肩膀。

“回来就好,你这一回来十七娘就能安心了。这两年多不见,你竟是瘦成了这个样子,一定得好好补补!”

“太……”裴愿嗫嚅了一下,竟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直到他感到胳膊上被人重重掐了一下,这才福至心灵地说道,“舅舅,怎么也应该我回去之后去看您,您怎么亲自来了。”

“老了,再不趁这个机会出来走一走,以后就没机会了!”李旦沉吟片刻,忽然解下了手中的一串佛珠递给了裴愿,“当初大慈恩寺送来了这一串开光的佛珠,说是能庇佑百邪不侵,如今我都老了,也不需要这些,裴郎你便收着,以后若是再遇着危险,说不定还能有些效用,也省得十七娘天天为你担心。”

裴愿捏着那一串佛珠,瞥了一眼脸露红晕的凌波,也没怎么推辞就接受了下来。而旁边那几个亲卫却是个个面面相觑——大慈恩寺乃是李旦一向最喜欢的寺庙之一,这串佛珠也是李旦心爱之物,居然说送就送,而那个裴愿还居然说收就收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温情旖旎

“父皇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么贸贸然地出宫,就不怕朕问责左右羽林?”

当身居武德殿的李隆基听到高力士绘声绘色地形容了一番李旦出宫的情形时,他忍不住苦笑了起来。要说父亲对裴愿的喜爱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头一回见到那个愣小子就带回了家里,之后更是没事就找来唠叨家常,竟是比他们这几个儿子还亲近些。说起来裴愿和他那位嫡亲大哥的脾气有些相近,但宁王李宪终究是皇族,与裴愿那种毫无矫饰的作风也不能相提并论。

“那么多世家子弟十七娘一个都瞧不上,偏偏看中了裴兄弟;父皇膝下子侄众多,偏偏也是喜欢他……力士,你和十七娘也是交情默契,是不是也觉得他们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高力士脸上一下子露出了极其精彩的表情。他就没看出那个愣小子有什么好的,性子憨厚朴实对于普通人来说固然是可取的品质,可是在长安城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种老实人得让小凌多花费多少心思?分明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说什么天作之合!愤愤然腹谤了一通,他这才勉强牵扯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回禀陛下,说实话,我从来不觉得他们两个很般配。”

面对这个出人意料的回答,李隆基不禁仔细端详了一阵高力士的脸,随即哑然失笑道:“你这话要是让十七娘听到,少不得要和你翻脸,就是父皇也不答应。有些事情你不明白,十七娘以一介孤女能够在宫中存身至今,早就厌恶了那种时时刻刻斗心计的日子,所以她才会喜欢裴兄弟这样的人。别看以他的品级应该是朕随意任命,父皇说不定会亲自插手安排。”

谁让那小子命好呢!高力士愤愤不平地撇了撇嘴,但很快就想到了某个关键。昔日李隆基还是郡王的时候,曾经和裴愿兄弟相称固然没什么问题,可如今还是一口一个裴兄弟,听着就有些古怪了。不过,以他对某人的粗略了解,哪怕是知道天子和太平公主斗得如火如荼,那个愣小子也应该不会当缩头乌龟,这大概就是笨蛋和聪明人的区别了。

裴愿却不知道人家已经把他归到了笨蛋的范围。回到家的他见过了弟弟和弟媳,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就被凌波赶去了沐浴。这一路上他忙着赶路,身上的浮灰几乎要结了几尺厚,但比起之前连番大战的时候,这一点脏乱自然也算不得什么。他素来不喜欢有人服侍洗浴,因此进了浴池就把人都赶了出去,然而在脱到最后一件内衣的时候,他却忍不住皱了皱眉。

由于路上颠簸,先前勉强愈合的伤口仿佛是撕裂了,竟是紧紧贴在了衣服上。没奈何之下,他只得横下一条心使劲一揭,这才剥下了衣服。把那团犹如破烂流丢似的衣服卷起来扔在一边,他便进入了白玉池。尽管身上的伤口碰到热水火辣辣的疼痛,他却浑然不在意——西域庭州虽然并不缺水,但毕竟比不得中原,纵使洗浴也不过在河里打一个滚,哪像在中原这样豪奢?然而,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他却忽然使劲吸了一口气,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

“伤口都成了这个样子还敢下水,你真是不要命了!”

凌波只是一时起意方才悄悄掩进了这里,结果却看见了一个遍体鳞伤的丈夫,这心里甭提多难受了。看见裴愿茫然地转过头看着她,她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恶狠狠地吩咐道:“阿宇,阿宙,把他给我从水里弄出来!还有,让熙娘她们把之前留下的那些伤药都给我找出来!”

裴愿愕然看着面无表情的武宇和武宙大步走进来,本想说不必那么麻烦,谁知那两人根本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竟是一人一边硬是将他从水里挟了出来。平日他还可以挣扎一二,这一回却是觉得手足无力,想起刚刚吸进去的那股子甜香,他顿时恍然大悟。可明白归明白,他还是连忙开口解释道:“小凌,你听我说,这些伤我已经让阿塔部落里头的巫医和庭州的军医看过,都是用的上好伤药……”

“你给我闭嘴!”凌波哪里听得进裴愿的解释,盯着他前胸后背少说也有十几处的伤口,她只觉得怒火乱窜,“受了伤就该好好将养几天再上路,你知不知道这骑马一路颠簸不利于养伤?阿宇阿宙,给他擦干了身子送到我房里头去!”

武宇和武宙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脸上露出了一个罕见的笑容,同时点头应是。两人收拾好了一切,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裴愿送到了凌波那间宽敞的寝室,待把人放下盖上那层锦被之后,武宇方才撂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姑爷,小姐可是等你很久了!”

盖着那层松软的被子,浑身乏力的裴愿全然忘记了身上那些伤口的隐隐作痛。确实很久了,他和她已经分别了一年零一个月零九天,每一天每一刻他都记得。他不想踏进长安,那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见她,而是觉得自己回来会给她增添无穷无尽的麻烦,而为她做的事情却少之又少。他的性子不适合这里,不适合这种阴森森的杀戮,不适合这种时时刻刻需要一层面具的环境。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扭头一瞧方才发现是凌波拿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上头尽是形形色色的瓶瓶罐罐,那种冷冽的眼神看得他头皮发麻。然而这一次根本没有他拒绝或是反抗的权力——因为他的力量早就被人给全部剥夺——而他即便想要出口解释什么,也在凌波的目光中败退了下来。于是,他只好任由她将一层层不知名的药膏涂沫在他的前胸后背肩上腿上,任由那种温馨旖旎的气氛在房间中荡漾。

摩挲着裴愿肩膀上白天自己咬出来的浅浅的白印子,凌波不觉惊叹于他的皮厚肉实。待到确定他全身上下的伤口都已经抹上了药膏,她方才直直地注视着那双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大伤小伤一共二十二处伤口,你居然全都不当做一回事!你在信上对我说过会平平安安地回来,可没说会带上这样一身的伤回来!你要打探消息,只要事后派人追问不就行了,为什么要亲自去,为什么还要亲自去干最危险的勾当!”

“我……”

裴愿张了张口,一只温暖的手却覆在了他的唇上。望着那双既嗔且怒,然而又情意深沉的眼睛,他只觉得满腔的话都化作了一股柔情。看着她宽衣解带,看着她掀开了那层锦被,看着她伸出双手抱住了自己的颈子,他只觉得心中积满了一股化不开的柔情。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一瞬间,刚刚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力气陡然之间又充满了四肢百骸,这一变故让他陡然欢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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