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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宫缭乱/锦瑟华年(161)

“陛下驾崩了!”

听到这么一个比蚊子叫还低的声音,凌波一下子瘫坐在了肩舆上,连那些人什么时候把自己抬起来,什么时候到了含凉殿都是糊里糊涂。好容易在贺娄闰娘的搀扶下踏上了实地,她方才陡然之间惊觉了过来,换上了一张茫然的脸孔。

既然已经变天了,她能做的就只有临机应变,仅此而已。

来到内殿,凌波一眼便看到了韦后和安乐公主,此外尚有宗楚客和两个她曾经见过几次的男子。而韦后甚至没等她和上官婉儿行礼,便直截了当地说道:“陛下今日午间驾崩于神龙殿,如今我已经暂时封锁了消息。”

原本屈膝行礼的上官婉儿一瞬间跌倒在地,而凌波虽已知道了一点风头,此时也觉得天旋地转,一个趔趄站立不稳。恰在这时,上头便传来了安乐公主的声音:“父皇已故,母后自然就是皇太后了,只是父皇不曾册立皇太子,所以这传位的事宜最最棘手。上官昭容,你司职草诏,这遗诏的事宜便交给你了。十七娘,相王叔抱病在床,姑母最近身子也不爽快,你替母后和我上门探望一次,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病。”

安乐公主一面说一面用刀子似的目光看着凌波,一字一句地说:“父皇驾崩的消息暂时不可外泄,十七娘,这分寸你可千万把握好。宗相公会调遣羽林飞骑与你同行,护持相王和太平公主周全。”

等到安乐公主说完这话,韦后方才接口道:“变生肘腋,大家各司其职,翌日朝局大定之后,我一定不会忘了大家的功劳。”

第一百八十四章 调兵遣将,严防死守

在含凉殿听命的短短两个时辰,凌波只觉得背上的衣衫全都被汗浸湿了,一颗心简直要蹦出了心腔去。

她早先还在和上官婉儿议论那五万府兵的事,谁知道说话间韦后竟是道出那五万人已经进了长安城,已经在大明宫北门以及长安各门附近屯驻。而负责统管这五万府兵的正是驸马都尉韦捷、韦灌、卫尉卿兼左千牛中郎将韦璿。而韦后也没有忘记作为禁卫军中坚力量的羽林,长安令韦播和郎将高嵩已经率心腹亲兵二百余人坐镇羽林,严防再有先前李重俊矫诏事。

于是,当凌波在重重禁卫的簇拥下踏入了太平公主在兴道坊的那座豪宅时,脸色就很有些不自然。尽管大多数禁卫都留在了外头,但随身的除了安乐公主给她的那两个内侍之外,还多了韦后附赠的高手若干。总而言之,此时她就算是使眼色也无法随行所欲,更不用说做别的了。

太平公主这几天倒真的是因为时气不好而身上不爽快,听闻凌波来见,原本还觉得心情一振,待看到这么前呼后拥一大堆,她的面色就渐渐变了。尽管凌波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只从人家藏在袖子中的双手,只从那略有些僵硬的脸色,她便觉察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气息。等到凌波开口说是探病,拐弯抹角却全都是在试探她这些天的行踪,她更是心头透亮。

这丫头平素最是聪明,就算真的要试探,又怎么可能寻这些不着边际的借口?分明是此时有事却不好说,被人看住了而已!

“我这不过是一时的小病,十七娘你能来探望就够了,何必还送什么东西,你我又不是外人!”太平公主一面说,一面不动声色地抓住了凌波的手,亲昵和蔼地说,“我一直想要你这么一个儿媳妇,奈何没缘份。对了,前头正好有人给我送来了珍珠膏,据说是养颜滋补的好东西,回头你带些回去,顺便送一点给婉儿,省得她成天劳心劳力却没个补益。”

情知太平公主最是精明不过的人,因此趁着手被人拉住,凌波便不动声色地用大袖将两人的手遮住,趁机在太平公主的手掌心划了几个字,旋即才道谢了一番,又转达了韦后派兵保护的意思。离开这座豪宅上马车的时候,见新来的近百羽林军沿着高墙把这里围了个严严实实,她只觉得颇有些透不过气来。

当此之时,就算太平公主知道情势不妙,怕是也很难做出相应的准备了。

当下凌波在相王第也是如法炮制,然而却没有对相王做出任何暗示。直到李隆基这个儿子送她一行人出门的时候,她才抽冷子丢了个眼色过去,却也顾不上对方是否能领会,匆匆离开了这座宅第。自然,护送她前来的羽林军飞骑有一半都留在了这里,充作所谓的护卫。

办完了这些事情,她便回转大明宫含凉殿复命。然而,她这一头固然是顺利,那一头的草诏事宜却是陷入了僵局。由于李显骤然驾崩,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上官婉儿推说神志已乱,要等心定之后才能慢慢草拟,心急的安乐公主不免抢白了几句。最后还是韦后看见上官婉儿面色苍白,确实是真的六神无主,这才命人将其送回了长安殿,却留下了凌波不遣。

“明日我要召诸宰相禁中议事,内宫事宜全由淑贤和闰娘接手,裹儿坐镇含凉殿总揽全局。十七娘你明日陪侍我去紫宸殿,听我号令行事。”韦后见凌波满脸惊骇,以为她受宠若惊故而失态,脸色又缓和了下来,“自古以来,世人都以为女子就该关在漠漠深宫中,但自从则天大圣皇后君临天下以后,想必不会再有人看不起女子。十七娘你聪明能干,又年轻,有些东西不妨好好学学,以后也能像婉儿帮我这样,多多帮帮裹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凌波慌忙答应,脸上更露出了一丝掩不住的欢容。坐在那里听着韦后和安乐公主商量权力分配的种种问题,听到安乐公主用斩钉截铁慷慨激昂的语气说韦后应该效法武后,取李唐而代之,她只觉得异常荒谬。可她却不得不承认,就目下的局势而言,韦后虽比不上武后当日,却也有七八分把握。

直到月上树梢,在含凉殿食不知味地吃了些点心填肚子,凌波方才回到了长安殿。尽管内里还是那么些人,但只看外头禁军林立的森严气象,一种肃杀的氛围便扑面而来。待到她推门进入上官婉儿的大书房,看到满地都是揉成一团的废纸和毛笔,看到这位一代才女憔悴苦恼的样子,她更是吓了一跳。

“姑姑,你这是……”

“这遗制……这遗制是怎么写怎么错!”上官婉儿平素出口成章下笔有神,可这一次心神不宁,竟是落笔就出错,此时已是心烦意乱,“以温王为皇太子,以皇后总揽政事,以相王参谋政事……若是加上这一条,皇后又怎么会答应!”

“加与不加在于你,同意不同意在于皇后。”得知上官婉儿在烦恼这个,凌波便上前拾起地上那几支笔,站起身来将它们丢回笔筒,这才低声道,“皇后深忌太平公主和相王,但这样的遗诏在群臣看来应该更符合陛下的心意,只要劝上两句,皇后便会暂时作罢。不管将来如何,只凭着这一点,姑姑便能暂时立于不败之地。”

上官婉儿心下稍安,沉吟片刻便坐了回去,重新拿起一张白纸奋笔疾书了起来,不消一会儿,她便拿起那张墨迹淋漓的纸站了起来,轻轻往上头吹了吹,面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表情。好一会儿,她方才放下那张已经完成的诏书,凝神看着凌波。

“丫头,皇后谋求以韦代李,你以为成功的可能有几分?”

此时此刻,凌波着实找不出什么合适的回答,沉吟良久便苦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一夜,大明宫中灯火煌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一夜未眠。而次日一清早,辗转反侧了大半夜的凌波在迷迷糊糊中被人摇醒,这才得知韦后派来接她的人已经在外头。急急忙忙梳洗过后,她随便抓了两块糕点填了填肚子就冲了出去。等到了含凉殿韦后会合,同乘皇后銮驾前往紫宸殿,她只觉得一颗心怦怦直跳,紧张得连身子都僵硬了。

紫宸殿素来便是内朝会见重臣之地,这一天前来的就多半是三四品高官。她站在端坐御座上的韦后身后,见那些大臣全都装作没看见她似的,那点紧张也就渐渐丢到了九霄云外。然而,大殿中那种肃静的气氛却被韦后简简单单一句话击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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