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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宫缭乱/锦瑟华年(136)

“如今李重俊既然已经纵兵围困了大明宫,想必长安外城已经尽入他手……”

韦后斜睨了上官婉儿一眼,忽然轻笑道:“婉儿,我知道你在担心武三思的安危。如今到了这一步田地?你还有心思顾及那个混球?比他英俊有才体贴的男人天底下多的是,偏偏他自命不凡自以为是,可以说今天的事情有一半就是他惹出来的!否则若是按照你的计算,我们怎么会这么仓促,怎么居然会没有一点准备?”

上官婉儿听韦后说得如此绝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知武三思这次就算逃出生天也完全失了韦后欢心。而如果武三思死了,那么往日依附于他门下的官员,比如宗楚客纪处讷崔湜郑愔等人便会作鸟兽散,大多数人更会直接投身于韦氏旗下,于韦后自然有利无害。然而,武三思固然是咎由自取,可今天韦后能如此轻易抛弃武三思,异日怎知不会在必要的时候抛弃她上官婉儿?

相比武三思,她可是什么都没有!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韦后和上官婉儿同时举目望去,只见赫然是一骑黑衣卫士。那人被几个羽林军卫士挡在外头,只能急匆匆地嚷嚷了几句话。不多时,刘景仁就亲自带着人前来拜见,脸上的忧色已经化作了难以掩饰的慌张。

“皇后,上官婕妤,太子殿下已经率羽林千骑从肃章门斩关而入。因为打的是奉陛下口谕诛除叛逆的旗号,之后各道宫门无人敢拦阻,而且……”刘景仁不安地瞥了上官婉儿一眼,声音变得有些吞吞吐吐,“而且太子殿下……殿下放言说,他已经杀了武三思武崇训父子,只要陛下和皇后肯杀了……肯杀了上官婕妤以谢天下,或是交出上官婕妤,他立刻勒兵归营,并向陛下和皇后谢罪。”

听到武三思之死,上官婉儿神色微动,及至听到李重俊居然直接点名要自己,她立刻抢在韦后之前,泰然自若地冷笑了起来:“什么太子!李重俊胆敢勒兵逼宫,便是逆贼叛党,刘大将军若是还称他为太子,这忠孝节义何在?他要我上官婉儿不过是小事,只不过,兴师动众煽动金吾卫和羽林军谋逆,却只为了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婕妤,岂不是笑话?”

她一面说一面转身向韦后拜了下去,语调沉静,不带一丝一毫的慌张:“皇后不妨将婉儿交给她,能拖延多少时间便是多少时间。只不过,李重俊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决不会善罢甘休,得了婉儿之后必定会索要安乐公主或是其他人,或者干脆就会威逼陛下废后。皇后交出婉儿便罢,千万不可再听他之言交出其他人。”

韦后盯着上官婉儿伏拜于地的身影看了老半晌,这才傲然笑道:“若是以为此计便能使我和上官婕妤离心,李重俊那贱奴也太小看我了!”她说着便亲自上前扶起了上官婉儿,旋即对目瞪口呆的刘景仁斥道,“若是再有这等狗屁话,无须向我多言!传令下去,众羽林军飞骑若是能护陛下和我等不失,超迁两品,拜爵一级!李重俊不过是矫诏发兵,不用惧他!”

“是!”

刘景仁慌忙弯腰答应,抬起头看见韦后和上官婉儿已经上了城楼,他不由得抹了一把头上大汗转身就走,再也没有理会旁边那个黑衣卫士。而那个黑衣卫士遥望着城楼上那两个锦衣华服的女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良久才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什么,要朕交出婉儿?这个该死的逆子,他以为他是什么人!”

玄武门楼上的厅堂中,乍听得韦后转述李重俊的要求,李显又惊又怒,劈手就将一个茶盏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紧跟着,他也不顾满地的碎片,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时不时狠狠一跺脚骂上一句。旁边的韦后和上官婉儿交换了一个眼色,冷不丁又加上了一句。

“陛下不是一直夸赞太子仁孝么?刚刚那卫士传信说,说太子已经杀了武三思武崇训父子,这份狠辣照我看决不逊色于祖母当日,和陛下的仁孝可是天差地别……”

“别说了!我没这样的混帐儿子,那种畜牲不是我的儿子!”

鲜少动怒的李显忽然厉声咆哮了起来,那声音中既有惊怒,隐隐之中还有几分恐惧。他的壮志早就在房州磨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就是一种得过且过纵情享福的心理,谁知道现如今连他的儿子都要仿效他那个狠辣的母亲,连最后一点安生日子都不让他过!一瞬间,那种惊怒和恐惧化作了无穷无尽的怨恨,在他的面上逼出了一种诡异的艳红来。

城楼之下的羽林众飞骑已经全数腰刀出鞘,如临大敌地戒备了起来,恐惧之外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刚刚主将宣布下来的优厚赏格让所有人都红了眼睛,既然已经将身卖给了帝王家,若是这一次能够平安地度过,他们今后就不用发愁了。

若是没有风险,那还叫什么搏一个封妻荫子?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明宫的不眠之夜

长安城的夜晚原本应该是漆黑一片的。然而,这一个夜晚却是火光冲天血光四射,杀戮从宫外一直延续到宫内,四处都可以看到原本该是袍泽的军士们红了眼睛厮杀,只为了那上头许诺的酬劳和封赏。军人从来就无须有自己的判断,长官的命令便是他们的判断,因此,即便对面挡路的是和自己喝过酒的酒友,是和自己换过帖的兄弟,抑或是和自己有着远亲近邻的好友,已经杀到劲头上的他们也不可能停下自己的脚步,放下自己的钢刀。

太极殿之前已经屯兵数千人,正好在宫中的杨再思等三个宰相和宗楚客纪处讷站在一处,眼看着这些禁军力抗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就犹如在惊涛骇浪中飘荡的小船似的四处不着力。这时候,滔天的权势赫赫的声名都没有任何用处,每一刻都有死伤的禁军倒在最前头,又有从后方的人冲上去抵挡缺口,仿佛永不疲倦地在那里拼杀着。

然而,这只不过是假象,相比可以随时矫诏征调军队的叛军来说,他们这点子人迟早有耗光的时候。可即便知道这一点那又如何,难道能下令前方将士缴械投降?杨再思等三个宰相自忖就是服软也没有好果子吃,而宗楚客纪处讷更是明白,他们是货真价实的武三思一党,就算肯改旗易帜,李重俊也绝对会杀了他们出气。

不远处,一支数百人的黑衣骑队从太极殿前的广场驰过。尽管这边激战正酣,尽管只要再加上一把柴火,这太极殿便能完全拿下,但那帮人却看都没有朝这里看上一眼。宗楚客冒着冷箭的危险在台阶上持剑督战,看到那一支马队不禁脸色大变,定睛瞧了一会,他悄无声息地从台阶上反身进入大殿,再也没有出来。

凌波正是被裹挟在那数百名羽林千骑中,虽然手脚都还自由,但四周那些明亮的刀锋却异常碜人,然而她仍旧努力直直地坐在马背上,时不时用手轻轻摩挲身下坐骑的颈子。值得庆幸的是,当时的情形还允许她带走自己的初晴,而有了这么一匹训练有素的坐骑,她至少仍旧保留了一丝希望。这一路上她始终在心里想着那个李三郎,她实在不明白那个狡猾的家伙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李重俊分明是已经造反了,这还需要多此一举地撩拨?再说了,也不知道李隆基究竟和李重俊嘀咕了什么,她和裴愿两个人被一起裹挟了来,那个人却还好端端地呆在她的家里——当然,那里还有三十名全副武装的羽林军千骑卫士看守着。

李隆基究竟想要干什么!还有,云娘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马队顺利地通过了兴安门和右银台门,她只看到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刀锋和鲜亮的甲胄,甚至没费心叫唤什么——看这个架势,纵使是傻瓜也应该知道李重俊已经完全控制了各大宫门要道,兵变的成功可能性少说也有七八成。她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光凭藉嘴皮子就让这些羽林军和金吾卫的将士偃旗息鼓,还不如省省力气的好。不知不觉间,她颇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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