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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宫缭乱/锦瑟华年(12)

良久,李旦方才自嘲地笑了笑:“呵呵,刚刚看到你身边这少年郎,我竟是忽然想起了一位故人。对了,十七娘,里头今天晚上正在开元宵灯会,你不好好在里头呆着,怎么想到往外头逛?”

“这里头闷得慌,又没人会注意到我,所以出来走走。再说,舅舅今天还不是一样换了便装出门?”

凌波笑嘻嘻反嘲了一句,这要是别个尊长她绝对不会这么做,但既然是老好人相王,你越是客气他越是不高兴。

果然,对于她的小小放肆,李旦一点都没在意,反而笑呵呵地说:“说的不错,那些轻歌曼舞我都看腻了,还不如到这里与民同乐。看看这些彩灯,这些百姓,比看那些浓妆艳抹的歌姬舒服多了!回去之后再看看家里的儿女,还有我那刚出生的孙儿,还有什么好奢求的?”

相王李旦是老好人,这一点凌波知道,但却没想到这位曾经当过傀儡皇帝的亲王如此容易满足。此时,她从心底里生出了一种亲切感,因为她死去的父亲也是这么一个很容易满足的老好人。当然,亲切归亲切,她还年轻,虽说并不期望什么指点江山,但却希望自己的日子能精彩一些。

“舅舅果然是豁达的人!”

凌波真心实意赞了一句,看到李旦笑得悠然,正准备再打哈哈闲话两句蒙混过关,周遭忽然传来了阵阵骚动。她正奇怪的当口,就只见一个黑衣护卫模样的汉子匆匆上得前来,面色很有些不好看。

“主人,是洛阳县的差役正在巡街。说是裴氏余孽擅自离开庭州,潜入洛阳意图不轨,如今奉上命正在追查!”

这句话让凌波心中一跳,此时此刻,哪怕她不转头,亦能想象裴愿脸上的表情——这愣小子从来就藏不住情绪。

一直都表现得犹如和蔼长辈的李旦一下子皱起了眉头:“都已经是多少年的事情了,为何还要如此赶尽杀绝?”

就在李旦皱眉的时候,那三个忠心耿耿的裴氏家仆也已经觉察到了人群中的骚动,正准备想办法过来和裴愿汇合。可是,眼看着裴愿就在不远处,他们却被相王李旦遍布周遭的护卫死死拦住,根本不能上前。罗七还想理论,骆五却敏锐地觉察到那褐袍中年人看上去仿佛贵人,而且和凌波似乎关系匪浅,便赔笑向其中一个护卫打躬作揖,更指着裴愿说自己是他的家人。

孰料那护卫根本不吃这一套:“就算那是你家少主也不行,且等我家主人问完话再说!”

罗七被这硬梆梆的回答噎得火冒三丈,正准备不顾一切争吵一番,旁边的张二却一把拽住了他,在他胳膊上重重捏了一记。

此时,欢庆上元节的人群中已经多了不少身穿皂服的差役,手中还拿着画像,正在人群中推推搡搡地查看着。个别百姓恼火地张口骂骂咧咧,可一对上那一双双恶狠狠的眼睛,那一张张凶神恶煞的嘴脸,再胆大的人,胆气也会弱上三分,只能忍气吞声地退到一边,抑或是竭力按捺心绪接受盘查。

凌波瞥见了正在那边焦急万分的义仆三人众,也看见了周遭出现的一拨拨差役。见情形不好,旁边的裴愿更是神情恍惚指望不上,她只得把主意打到了面前的某位老好人身上,上前一步对李旦说:“舅舅,我有一件事想求您帮忙,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李旦闻言愕然,但旋即想到不外乎是小女儿的私事,便欣然点头答应了。然而,让周遭的人暂时退开几步之后,凌波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大吃一惊。

“舅舅,不瞒你说,那小子大约就是洛阳县正在搜寻的裴氏子。他昨日对我自陈姓裴名愿,正来自庭州。”

凌波瞥了那边的愣小子一眼,旋即深深吸了一口气:“原先我还不知道他是裴相国之后,但刚刚那赦令之后他登时魂不守舍,想来应该无差。这赦令不赦裴氏一门自有陛下的考量,但他此来洛阳其情可悯,这心思也是可恕的。还请舅舅看在昔日那点情分上,保他一时周全。”

此时此刻,她对自己这番话能否说动相王李旦没什么把握。虽说李旦算是老好人,但大半辈子蹉跎起伏,未必就会因为昔日一点情分维护裴愿,就是她其实也没必要为了这一天多的交情费什么心思。可是,让她眼睁睁看着这愣小子遭难,那却万万不能。

于是,见相王李旦露出了深思的表情,她又微微一笑加上了一番话:“舅舅,当初裴相国就算对别人有千万个不利之心,对于舅舅你却还是真心的。”

这最后一句话恰恰点在了李旦心中最软的一块地方。他沉吟片刻正想回答,岂料一抬眼就看到外间护卫陡然和人起了冲突,另一方正是几个满脸横肉的差役。还不等他吩咐什么,那边便响起了气急败坏的嚷嚷。

“我等奉命盘查裴氏疑犯,谁敢阻拦?”

凌波举目望去,却见裴愿的三个家人已经先一步闪进了相王李旦的护卫群中,再看裴愿亦是满面悲愤,仿佛一个不好就要冲出去,顿时心急如焚。

这个时候,若是李旦撒手不管,那么一切就都完了。她当然明白为什么此次独独不赦裴炎后嗣,因为昔日把当今皇帝李显拉下马,使其困顿房州数十年的罪魁祸首虽说是如今退居上阳宫的女皇,但最大的帮凶却是裴炎!

第十四章 别以为老好人好欺负

一年到头才只有三个解除宵禁的节日,这又是新君登基之后的第一个上元节,原本最是热闹。然而,这欢天喜地的气氛却被一群犹如虎狼一般的差役给破坏了。

虽然百姓们都很恼怒,但有道是敢怒不敢言,不少人都明白,新君登基新气象,之前清理二张余党不但涉及朝堂和军队,就连差役也顺带清理了一通。现如今这群属于洛阳县的差役,全都是彻头彻尾的新人,完全忠于新任洛阳令秦牧。

而这秦牧由于不是五大拥立功臣的人,自然更受新皇李显信任。

此时此刻,差役们凶神恶煞地推搡着李旦的护卫,不少按捺不住的甚至把手按在了腰刀上,只等着头目一声令下。而领队的头目冯达在多次交涉无果之后,也颇觉得对方不通情理。他刚刚一步登天成为新任明府心腹,心中充满了一股雄心壮志,再加上这是秦牧转达的上意,料想对方身份再高也没资格违逆。

想到这里,他再也耐不住立功受赏的期望,噌地一声抽出了腰刀,厉声喝道:“某等奉陛下旨意行事,谁若是敢再阻拦,便是欺君罔上!”

掣出了这样一杆大旗,那些原本如临大敌的黑衣护卫顿时有些为难,纷纷转头去看自己的主人。一边的凌波早就是心急如焚,奈何如今能指望的就只有李旦,她只能在心里干着急,面上却不能流露出太焦急的情绪。在洛阳这种地方,别说她这个县主封号朝不保夕,就算是货真价实的,此时此刻也没有半点用场。

“什么旨意?这好好的上元节,被你们闹成了什么样子!”

就在她万分惶急的当口,旁边终于响起了一个声音。那声音虽然不怎么大,但却四平八稳,赫然是李旦的声音。更令她安心的是,李旦慢悠悠上前了几步,而那些训练有素的黑衣护卫则是一瞬间重新列队,将他牢牢保护在了中间。

冯达虽说满腹雄心,但还不至于连一点眼色都没有,瞧见面前这人四十多岁生得白净派头十足,指不定是哪家国公,便收起了满脸凌厉之色,收刀回鞘,恭敬地行礼道:“某等奉旨搜索擅离庭州的裴氏余孽,并非有意冲撞,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李旦上前,凌波便悄悄跟了上去,此时见李旦正在蹙眉,仿佛还在犹豫,她便知道不好,遂在旁边轻轻咳嗽了一声:“舅舅,陛下只下了赦令大赦天下,可不曾提到要捕拿什么裴氏余孽,否则舅舅怎会没有听说?再者,这陛下登基之后第一个上元节,忽然之间如此大索惊扰百姓,恐怕绝不是陛下本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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