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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宫缭乱/锦瑟华年(112)

“看你这样子是准备出宫?怎么,就打算去找那十七娘?”连找借口的机会都没留给高力士,云娘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调说,“横竖今天上官婉儿去阿韦那里商量怎么处置张柬之他们,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也没事,索性跟你走一趟算了!”

不是吧,今天自己要带这么一个煞星出宫?

走出右银台门的时候,高力士只觉背后时冷时热,那种别扭劲就别提了。这要是换成太宗高宗,哪怕是女皇在位的时候,出宫盘查得都无比严密,宫人根本就别想混出来,这下可好,这一位居然只是换了一套内侍的衣服,光明正大走出来了!心中叫苦的他在云娘的犀利目光注视下,极不情愿地朝平康坊的方向而去,谁知半道上忽然遇到了熟人。两边一打照面,他愣住了,对方也愣住了。

“朱颜?看你这气急败坏的样子,怎么回事?”

“我家小姐……有人看到小姐被太子殿下裹挟回家了!”

这是什么话!高力士简直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再追问了一遍确定没听错,他登时火冒三丈。他虽然不是势利眼,但对于那个眼睛长在头顶凡事冲动任性的李重俊并没有什么好感,如今再听说发生了这么一档子无可容忍的事,他愈发觉得某人的脑袋是被门板给夹了。

这韦后上官婉儿安乐公主没一个瞧得起李重俊,皇帝李显也不过是勉为其难才立了太子,这李重俊还真的以为这储位不可动摇了?

朱颜见高力士只顾着咬牙切齿,心急如焚之下也没功夫再解释什么,慌忙打马往大明宫的方向赶去。这节骨眼上,她去太平公主那边去扑了个空,如今除了去求韦后或是上官婉儿别无他法,只希望陈莞能够顺利找到相王。她在心底一遍遍把诸天神佛全都求了一个遍,暗自祈祷凌波能够平安无事。

她这一策马狂奔,高力士立刻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想到了某个最糟糕的可能。这李重俊还不曾册立太子正妃,倘若真的事情闹大,那么,凌波又正好不曾婚配,难保上头不会乱点鸳鸯谱。李重俊的太子朝不保夕,这太子妃又是好当的么?

咬咬牙把心一横,他便转头想要去求云娘。然而,这一转头他却发现了一个让他骇然的事实——这个节骨眼上,他唯一的凭恃竟然不见了!此时此刻,大惊失色的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反身上马朝朱颜追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比你更狠

凌波素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尽管这时候李重俊面露凶光咄咄逼人,尽管这时候旁人都溜了个干净,尽管这时候她已经微微有了酒意,尽管这时候那满满当当一斗酒已经摆在了自己面前,但她心中憋的那股气反而一下子都冲了出来。算上崔湜那一次,这已经是她短短一个月中遭遇的第二次逼婚了。什么时候她这个父母双亡的武家孤女居然变成了香饽饽,人人都想着要争抢一回!

她劈手将那满满一斗酒泼在地上,傲然站了起来,毫不畏惧地直视李重俊的眼睛,面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讥诮:“太子殿下,你也太高看自个了。谁说太子就一定是异日的天子?我大唐立国以来,被废被杀甚至半途死得不明不白的太子还少么?还是要我一个个掰着手指头数给你听?”

李重俊闻言大怒,见那张脸满是嘲笑讥讽,他此时哪里还记得起对方的身份,挥起手来狠狠一个巴掌打了过去。然而,往日他对于姬妾来说百试百灵的一招,今天却是大失准头。他就只见凌波一偏头轻轻松松躲过,继而更是看到她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桌。震惊之下,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此时,他伸出去的手都忘了收回来,心里竟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素来接触到的女人不是低眉顺眼就是战战兢兢的小家碧玉,要么就是温婉雍容的大家闺秀,何尝看到过这样彪悍的?

带着几分酒意,带着几分鱼死网破的决心,凌波也不顾四周杯盘狼藉,连连冷笑了几声:“太子殿下好大的煞气,好重的威风!要是真有本事,何必对我这个弱女子玩这么一套,为何不在皇后和安乐公主面前也抖露一下你这个太子的威风煞气!我早就说过,我对嫁给皇家人没兴趣!你如今不嫌寒碜,我却嫌恶心!”

这一句话就如同火星一般,一瞬间点燃了李重俊心中已经熄灭了一小半的怒火。还在当皇孙的时候,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李重润深受宠爱应有尽有,自己却犹如不存在;即便成了皇子,甚至当上了太子,他仿佛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安乐公主不把他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可区区一个武家的小丫头居然也敢这么藐视他!原本他只是想把人弄回来调戏取乐,此时却货真价实生出了一股邪火。

“好,好!十七娘你果然是牙尖嘴利,我今天就要看看,除了会说话,你还会什么!”

瞧见李重俊怒喝一声扑了上来,凌波心中一紧,但却毫不示弱,脚下横移的同时还不忘挑起一张张案桌,顺便抄起那些杯盘酒盏胡乱砸了过去。

如果顺利,陈珞应该已经传出消息去了;倘若没有,这皇太子第的人中间保不准有别家的眼线,听到这动静总应该有些反应。能拖一时是一时,要是拖不下去,那就拼一个鱼死网破好了,反正她已经受够了!

堂上的歌舞伎早在两人动起手来的时候就逃得一干二净,于是,空荡荡的大堂上就只听见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和骂声。相比喝了不少的李重俊,从小就野在外头的凌波脚下灵活,几个回合下来占据了完全的上风。李重俊不但连她的衣角都没有摸到,反而衣服上沾了不少油腻腻的菜肴汤水,看上去狼狈万分。

“来人,来人!”他终于记起这是在自己家,急忙高声喝令了起来,“把这个胆大妄为的贱婢给我拿下!”

不多时,十几个身强力壮的下人便冲了进来,瞧见这里头的光景顿时瞠目结舌。几个脑子一条筋的冲动家伙立刻捋起袖管上前,剩下的人则是站在原地继续装傻——刚刚自家主子就提过这一位是永年县主,如今虽闹得不可开交,但若是冒犯了,谁知道会不会惹来更大的麻烦?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李重俊又怒喝了一声。

“还愣着干什么!拿下这个贱婢,每人赏钱一百贯!”

一百贯无疑是一个可以让人疯狂冒险的数字,一瞬间,那几个站在原地的人都两眼放光地冲了上前。此时此刻,情知寡不敌众,凌波顿时把心一横,随手抄起一个瓷盘在一个桌角狠狠一砸,旋即将那锋利的一边对准了自己的颈项,咬牙划了下去。一瞬间,汩汩的鲜血便顺着那伤口冒了出来,那十几个下人全都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退了几步。

凌波阴恻恻地冷笑了一声:“李重俊,要是你真的不想当这个太子,愿意大家同归于尽的话,尽管让他们放马过来!”

陈珞匆匆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惊险骇人的一幕。强忍心中惊惧和愤怒,他疾步上前对神情呆滞的李重俊微微躬身,沉声说道:“太子殿下,外头雍州刺史窦从一带着几个羽林军卫士已经到了,说是奉太平公主之命前来请永年县主!”

“可恶!”李重俊望着凌波脖子上的那条犹在冒血的伤口,再听到这么一个消息,顿时恼羞成怒,“这时候要他管什么闲事!”

陈珞的声音大得足以让凌波听清楚,虽然不知道窦从一为什么会恰逢其会地赶来,但至少有人知道她在这里就是一大转机。此时此刻,就看李重俊是顾着自己那个摇摇欲坠的太子之位,还是准备破罐子破摔继续强撑下去了。

倘若你要比谁狠,那么我绝对会比你更狠!

陈珞知道这种时候若不能劝说李重俊悬崖勒马,不但凌波会有危险,还会有其他不可测的危机。竭力不去看凌波颈项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他定了定神又劝道:“太子殿下还请三思,窦从一乃是新任雍州刺史,而且又是奉了太平公主之命,事情闹大了不容易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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