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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687)

在他的大声叱喝下,之前他带来的那一百骑人立刻开始整备出发,不消多时便踏着深沉的暮色远去。沈有容则是在呆愣了好一阵子之后,立刻跳脚抱怨了起来,甚至把章甲城的那十个人给骂了一顿,硬生生把其中几个人给气得上马就走,最终只剩下了有些尴尬的四个人。对于这样的结果,沈有容当然不满意,深刻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不会骂架了。可等到钟南风假意上来劝解,把他给拖到了一边之后,他就是另外一幅如释重负的样子了。

“万幸万幸,竟然就用两道敕书和一番话把人给打发走了,只希望赫图阿拉真的是去打章甲城,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人去而复返!”

“沈公子好本事啊,三两句话就把人给说得气急败坏走了,否则这一百人若是杵在这里,我们露馅是迟早的。”钟南风同样心有余悸,擦了一把汗之后又压低了声音说,“我觉着沈公子越来越像汪小官人了。”

“是吗?那大概是近朱者赤,我刚刚在阿纳哈面前确实是在学他。”

沈有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注意到钟南风脸上一下子黑了黑。此时此刻,钟南风心里正在疯狂腹诽那压根不是近朱者赤,而是近墨者黑,就连沈有容这样的老实人,也竟然被汪孚林给带坏了!只不过,眼下虽说解决了一个难题,却还有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难题。

“可这么多阿哈,之前路上就一直都有骚动,而且因为阿纳哈带了一百人过来,这才震慑了想要逃跑的人。现在我们人不过这些人的十分之一,要是不能想想办法,接下来这个跑那个跑,我们根本连追都追不回来,那时候就真的白冒风险跑这一趟了。”

“看来得冒点风险了。”

沈有容掐了掐手掌心,低声说道:“而且,从这里到抚顺关的路我们走过的,很长,而且不好走。相反的是,鸦鹘关却很近,但我们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被人当成女真人砍了脑袋就不合算了。虽然汪兄送过我两张抚顺马市的许可,但那东西能不能打动鸦鹘关守将,真的说不好。更重要的是,汪兄答应张部院的,好像是六七百人,眼下还只有一半……你们去想想办法,从那些阿哈当中挑几个人出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路上还埋藏过一批收缴的兵器,这些只要有人使用,总能发挥一点效用。”

钟南风有些讶异地看着沈有容,随即打心眼里觉得,这次从抚顺关冒险出来,对他们来说,也许只是一次人生豪赌,但对于少年气盛的沈有容来说,却不啻是一次最好的磨砺和蜕变。之前一次次那么危险的境地都平安度过了,只要能够回去,沈有容肯定能独当一面!

第五九二章 兴师问罪

“汪孚林病了?”

这是李如松一路快马加鞭,路过抚顺城时直接连抚顺游击林勇一块拖上了,随即赶到抚顺关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尽管他觉得很蹊跷,很想翻白眼,可汪孚林毕竟不是他这个辽东总兵长公子可以随随便便对待的人,他也只能压着一肚子脾气,先找赵德铭和李晔追问了觉昌安和努尔哈赤火并的经过。

对于这件事,两人虽说晚到一步,但大体情形还是听李家那个受伤不轻的家丁说了个大概,再加上他们自己也看到了一些,互相补充着也就齐全了。

这事情他们货真价实一丁点都没掺和,但既然发生在自己的地头上,请罪自然在所难免,哪怕李如松不是李成梁,论官职根本管不到他们。而李如松细细询问每一个细节,得知汪孚林还曾经在院子里被三个女真卫士追杀,结果也不知道是怎么打的,最终那三个女真人一死两伤,事后赵德铭和李晔只知道,汪孚林的妻子叶氏更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

李如松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把这辉煌的战绩全都放在了小北身上,再一次嘀咕汪孚林娶得如此悍妻,也不怕河东狮吼。不过汪孚林在此事上显然没有任何干系,他也就只能把觉昌安和努尔哈赤之间突然迸发出来的激烈矛盾,归结到了因为努尔哈赤兄弟进了辽东总兵府,觉昌安危机感大涨,而这种危机感在舒尔哈齐逃亡,其人被扣抚顺关之后达到了顶峰!

“说来说去,都是这祖孙俩原本就不亲近,反而彼此都有怨恨的关系。”

李晔知道这事要真的说起来,舒尔哈齐那一行人出抚顺关是最直接的导火索,可那是他和赵德铭被汪孚林说动之后同时点头答应的,还搭上了佃户,这会儿两人谁都不可能把这最要命的关节给揭开。所以,他进一步坐实是那祖孙俩自己吃饱了撑着互相残杀,随即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只是之前因为觉昌安一再要求,我们一直都让他在抚顺马市东墙上露个头,安抚一下他的人,现在……”

“现在赫图阿拉那边一定会得到消息,说是觉昌安生死不明?事到如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如松硬梆梆地撂下一句话,随即就淡淡地说道,“我已经传信给辽阳副总兵曹将军,各处关隘也已经全都收到了相应讯息,想来这面向建州女真的辽东一线都会提高警惕。据说张部院之前正在广宁到辽阳的路上,说不定也会赶过来。”

跟着李如松匆匆赶到抚顺关的,除了抚顺游击林勇,还有苑马寺卿洪济远。面对自己不在期间发生的这一系列变故,这位洪观察可以说才是最最瞠目结舌的,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而且他虽说对所谓逃跑事件比赵德铭和李晔要知情得晚,却总比李如松知道得多些,这会儿几次三番想要道破其中名堂,可一想到自己也算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一份子,甚至还被汪孚林挤兑,拿着范斗的事情把李如松硬生生耽搁在沈阳好几天,他就只能郁闷地闭嘴。

可他终究咽不下那口气,此时此刻便阴着脸说道:“汪孚林既然病了,之前又险些因为觉昌安和奴儿哈赤火并的事遭了池鱼之殃,那我们就去看看他吧!”

李如松当然也想质问一下汪孚林,这么个精明人怎么就偏偏让舒尔哈齐给跑了,听到洪济远这提议,他自是求之不得。他们两人都如此说,不过是抚顺关这小小地方半个主人的赵德铭和李晔又哪里敢违逆,只能带着这两位前去李宅。由于这里之前闹出了一次又一次事情,不用赵德铭要求,李晔就主动求了这位抚顺守备派兵帮忙卫护,所以一行人进去的时候,就只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赫然戒备森严。

就连李如松,见到这种架势也不由得为之侧目:“这用得着吗?”

当然用得着!

无论赵德铭还是李晔,又或者是知道某些内情的洪济远,全都在心里如此回答。而在嘴上做出回应的,却只有李晔一个人:“大公子,这些日子实在是事故频频,是卑职求着赵守备派兵协防。万一汪公子真要在这抚顺关城有什么万一,那我们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听到这话,李如松也不说话了。等到进入了那个从院门到院墙,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有人守着的院子,他就只见一个人正好从正房中出来,神情恍惚,竟似乎没看到他,不是沈懋学还有谁?他立刻快走两步,上前叫了一声沈先生。眼见得沈懋学一下子回过神,冲着他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他就关切地问道:“士弘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这小子,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现在只后悔没打断他的腿!”

沈有容说这话时,赫然咬牙切齿,装都不用装,李如松不禁扯动了一下嘴角,宽慰了这位东南名士几句。然而,他更加在意的自然是屋子里的汪孚林,寒暄一会儿就来到了正房门前。大概是外头说话的动静惊动了里头,门悄无声息就开了,出来的小北扫了一眼李如松以及身后的洪济远,以及隔开几步远的赵德铭和李晔,轻声说道:“相公请李大公子和洪观察,还有赵守备和李千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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