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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374)

人的名树的影,在杭州那些打行心目中,吕光午身边的人便已经顶天了!

当最终从新昌启程之际,汪孚林少不得再次到吕家道别,可门上认得他的一个门房一听他说明后,便笑道:“小官人来得晚了,昨天三老爷便已经带着几个伴当启程,说是要出外游历,大老爷和二老爷死活都没拦住。问他何时回来,他说快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把大老爷给气了个倒仰,可终究是拿三老爷没有办法。三老爷留言说,倘若各位来辞别,便捎话给诸位,日后有缘,当再相见!”

好一个天下勇士!

人家都这样说了,汪孚林也就投帖向吕家大老爷二老爷告别,随即启程。此次到新昌,对于文会诗社没有多大兴趣的他并没有去拜访其他新昌名流,毕竟,他那半壶水晃荡的本事不足以回回都能应付得了这种场面。他这次从徽州出来的时间已经很长了,虽说之前到了宁波之后,苏夫人一定会让人给叶大炮捎信,可长时间把徽州那摊子事丢给程乃轩和叶青龙,估计那位程公子正郁闷得无以复加,叶青龙也肯定忙得脚不沾地,所以他还得尽快赶回去。

而回程这一路就好走多了。马匹同样从水路走,一行人从东溪放竹排到嵊县,然后再从曹娥江坐船到梁湖镇,接下来走的是之前从杭州到宁波的那条山阴古水道,也就是从春秋战国时期便已经开凿出来的运河。虽然远比翻山越岭平缓,然而连海船都已经坐过的小北还是有些发蔫。汪孚林知道她不但晕船,恐怕还因为这次见到吕光午,颇有些伤感,因此并没有插科打诨,这天更是直接从支起的窗口往里丢了一本书。

“哎哟……你干什么?咦……”

见小北先是怒瞪自己,等看清楚手中的书之后,立刻惊咦一声,便再也顾不上自己了,汪孚林便笑了笑离开了窗户。胡宗宪自杀于狱中,众多幕僚奔走多年却没有平反,徐渭到现在还因为杀妻而关在牢里,自然更谈不上有人为胡宗宪出文集。可是就在小小的新昌,柯先生竟然找到了手抄本的胡宗宪文集,尽管很不全,但对于里头这位,也已经是很不错的慰藉了,应该足以让她忘怀从这里到杭州全程水路的难捱。

汪孚林四月中离开杭州前往宁波,在宁波、定海、普陀山、新昌先后逗留了许久,这次再回到杭州,已经是六月底的事了。此时暑热正酣,哪怕是水路的船上,也犹如蒸笼一般。一行人一进城,船熟门熟路停在了之前已经住过两回的那家客栈后门,他一下船就忍不住死命摇扇子。迎上前来的伙计一见是他,拔腿就往客栈里头跑,不消一会儿,一溜小跑迎出来的掌柜就叫道:“小官人,您总算回来了,您再不回来小店就要被陈老爷活拆了!”

第三三一章 汪叔叔……

看来陈老爷在杭州这边的事情不太顺啊!

汪孚林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却压根没有答复眼巴巴的掌柜,而是先询问苏夫人等人何时抵达。得知人半个月前就到了,如今住在之前赁下的那两处小院,他微微点头,立刻请柯先生和小北先过去会合,自己则是又另外多租赁了一处小院,亲自安置吕光午的三个弟子谢荣等人。三人全都是曾经出外游历过的,对于杭州并不陌生,但因为他们皆非殷实人家出生,出门在外省钱为上,此次被汪孚林请出山后,又得到如此礼遇,自然对将来更多了几分信心。

须知乱世出英雄,而到了太平盛世,便是一条龙,也只能窝在浅水之中!

三人当中,年纪最小的罗续对于杭州最熟悉。他曾经在这里住过好几年,想当初吕光午和顾子敬游僧寺被戏弄,吕光午大战僧兵,正是那时候还是小童的他跑去浙直总督府搬的救兵。此时此刻,见汪孚林安置好了自己这些人,拱了拱手就要离开,他突然开口叫了一声:“汪公子。”

见汪孚林立刻转过身来,罗续踌躇片刻,最终开口说道:“不管汪公子之前所言之事是否能成,我都想先谢谢你一声。不瞒你说,我曾经去过蓟州,想要投效戚大帅麾下杀敌,然而戚大帅说,他成名于浙东,若是一再收纳浙东豪杰,只怕会招人疑忌,因此赠金送我回来。我至此心灰意冷,便想在家乡当个寻常农人算了。只是,一想到跟着吕师多年苦练的武艺就此白费,我实在是心中不甘。”

其他两人甚至家境还要比罗续更还不如,兼且南北气候以及人物风俗都不同,他们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大老远跑到北方去从军,所以,此刻罗续起头,他们连忙先后都谢了汪孚林。年纪最大的谢荣更是乐呵呵地笑道:“说实话,我之所以答应固然是因为吕师推荐了我,可这些年在新昌窝着,一身筋骨都要生锈了。毕竟,吕师威名远播,新昌城中内外,恶少地痞绝迹,想要痛痛快快打一场,却只能师兄弟之间交手,希望到了镖局后,能够多打两场!”

汪孚林顿时笑了:“各位实在太客气了,说来应该我谢你们才对。若非吕公子,我就是踏破铁鞋,也找不到武艺高强,人品高洁的高手,这次新昌之行能得诸位鼎力相助,实在是我之大幸。至于各位说要打个痛快,那是一定的,镖局牌子一旦真正挂出去,只怕上门找茬的会多如牛毛,到时候就要靠各位出马应付了。”说到这里,他深深一揖,这才转身离去。

这一别就是一个半月多,众人甫一重逢,自然是有的是私话要叙。小北已经在水路这一程充分调整了心情,汪孚林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对众人津津乐道于吕光午和汪孚林的那场比试。她本来就颇通武艺,这一番解说绘声绘色,简直和专业解说员似的,说到汪孚林无赖耍诈的时候,她压根没在乎人的脸已经变黑了,末了才笑吟吟地说:“不过,吕叔叔对他评价还是挺高的,说他有悟性。”

“是啊是啊,所以吕公子之前已经改口叫了我一声师弟。”汪孚林挑了挑眉,闲闲地说,“既然你口口声声吕叔叔,这时候是不是该叫我一声汪叔叔?”

这一次,汪二娘和汪小妹最忍不住,先是扑哧一声,而后笑得前仰后合。金宝和秋枫使劲憋着,可架不住叶小胖哎哟一声翻了椅子,后脑勺撞到墙壁,却还在笑个不停,他们忍俊不禁的同时,赶紧都转过身去拼命遮掩。柯先生和方先生那是老油条了,这会儿只做看戏状。叶明月自然知道汪孚林是故意的,嘴角微挑不做声,就只见小北脸上涨得通红,一跺脚到苏夫人身边就告状道:“娘,你看他,当长辈当上瘾了!”

苏夫人似嗔似喜地扫了汪孚林一眼,汪孚林顿时有些讪讪的,赶紧一本正经地说道:“掌柜刚刚说陈老爷似乎在找我,挺急的,事关他这家客栈是否会被拆的问题,我既然人称急公好义,当然得去看看什么情况。你们继续聊,我先过去了!”

眼见他就这么溜了,而小北气鼓鼓地站在那儿,叶明月顿时笑了起来:“谁让你嘲笑他比武耍无赖,他总共才跟着何先生学过几天剑法,怎能和新昌吕公子相比?辈分本来就是各论各的,你见到何夫山先生不是也叫叔叔?从这一边算起来,辈分就平了,你呀,就是斗不过他的心眼。”

小北这才醒悟到被汪孚林耍了,登时大为不忿,可这气来得快去得快,转眼之间就消了。想起没见叶老太太,她顿时东张西望了起来。在宁波那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对叶老太太这位祖母已经没多少发怵了,倒是多了几分敬爱,此刻忙问道:“祖母呢?她之前不是说要跟着娘和我们去歙县的?”

“哪里就真去,不过是干晾你那些伯父伯母,发一下脾气,免得日后再有人使心机而已。地方官不能带家眷这一条,虽说如今早就没人奉行了,可终究不能太过分,你祖母也是为了你爹着想。这次是二老爷把她接了过去,想来再也不敢苛待她老人家,等过年我们再回去探望就是了。”说到这里,苏夫人想起此次带上的幼子,心里对婆婆不禁平添几分尊重,继而便岔开话题道,“对了,你和明月的项圈,还有其他那些宝石,都已经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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