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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1121)

眼见得自己早先的顾虑如今成了现实,王继光早已是悔青了肠子,懊恼之前不该为了出一时之气,硬生生把光懋的那个随从给赶了回去。不但是他,就连郭宝也不免暗中埋怨,可他再一想,要是那个指手画脚的随从一路跟着,说不定早就被这个速宁在半道上抹了脖子又或者服了毒,到时候那个又自傲又讨厌的家伙说不定不但不会承担责任,还会把事情一股脑儿都推到他们头上,那还不如眼下这个结局。

因此,把心一横,郭宝就抢在王继光之前说道:“光懋那随从在山海关就已经折返,我们本打算请蓟镇戚大帅派人护送,他却颇多指手画脚,因此我和王侍御就令其回辽东向光都谏复命,请了山海路参将吴将军派了十名家丁扈从,又在芦峰口驿站遇到了蓟镇戚大帅麾下的标下左营游击楼将军。正是楼将军识破了此人发中藏有锐利刀片,鞋中另有夹层,藏有砒霜之事,这才断定人乃是死士。”

“荒谬!全都是你等臆测而已,绝不可信!你还没回答我,你们如何能证明,此人便是光都谏寻到的那个人,而非你等派人冒充?”

王继光正因为郭宝刚刚挺身而出,共同承担了赶走光懋那个随从的责任,心中稍稍松一口气,没想到陆光祖还是继续死死揪住如何证明那人身份的问题,他顿时意识到,自己和郭宝,包括吴惟忠和楼大有,只要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就会全都陷入这个深深的泥潭之中。

果然,他勉强打起精神稍稍辩解了两句,就被陆光祖给批驳得体无完肤,一来二去,他就只见陈炌和严清两人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分明是真的被陆光祖给说动了,对他们的疑虑越来越大。

可偏偏就在这时候,他就只见大堂上那个速宁使劲扭动着身子,竟是仿佛听懂了陆光祖的质问似的,因为嘴里勒着布条没法说话,竟是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随即在旁边差役忙不迭上前将他扶起的时候,拼命晃动着脑袋。

见此情景,陆光祖顿时如获至宝,厉声喝道:“看,此人竟然如此反应,分明是你等拿什么东西要挟了他冒充光都谏派人送来的速宁!事到如今,你二人还敢狡辩?”

王继光和郭宝万万没想到,那个速宁一直都除却沉默就是寻死,却竟然在这时候做出如此反应,轻轻巧巧就把他们逼到了悬崖边上。就在两人对视一眼,心急如焚的节骨眼上,就只听大堂外头传来了一个声音。

“要证明此人便是速宁,其实很简单。”

看到外间徐徐走近的那个人,陈炌不由得又惊又喜,当即抢在陆光祖之前开口问道:“世卿,你的病痊愈了?”

“有劳总宪大人关怀,业已痊愈。”

汪孚林笑吟吟地走进大堂,泰然自若地对上首三法司主官拱手行礼,随即便拿出了怀中一样东西。

“这是程给谏刚刚从辽东快马送来的,当初光都谏在速宁拦马,准备送他进京之前,程给谏就以防止路上出问题为由,留下了他的双手手印。当然,我知道以陆大人的睿智,定然会觉得,这东西还会有造假的可能,不过程给谏也想到了,此物不但留了一式两份,每一份上头,除了速宁的手印之外,还有光都谏和程给谏二人的签字和指印为证,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当成证明此人正身的证据?”

第八八一章 一锤定音

竟然得救了!

尽管王继光早就知道汪孚林这个上司实在是背景深厚,神通广大,但哪怕是那次汪孚林给他请来了太医署的御医,只用一个月时间,就把普通大夫说是至少得养个大半年时间的病给他治好了,他也没有觉得这么欣喜若狂过。此时此刻,看到那张熟悉的笑脸,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只知道咧嘴傻笑了。而当他再看郭宝时,却只见这位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理刑百户竟然忘情地使劲拍了拍脸,仿佛还不大相信汪孚林突然现身给他们解了围。

既然有人高兴,当然也就有人不高兴,大理寺卿陆光祖就忍不住重重拍案道:“汪孚林,这是三法司会审,谁给你的权力擅闯?”

“廷尉大人,要是没有上命,我当然不敢擅闯,否则岂不是送给人机会,让人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越权?”

汪孚林气定神闲地反问了一句,这才往身后瞅了一眼,须臾,就只见户科给事中石应岳大步走进了大堂,面无表情地说道:“刚刚汪掌道刚由首辅大人引入文华殿谒见了皇上,皇上得知此中情由,便从首辅大人建议,请汪掌道和我前来刑部,一同会审。”

听到这话,陆光祖方才彻底哑然。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六科廊、锦衣卫……这样的组合齐聚此地,可以说除却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出现在明面上的东厂,这是会审的最高级别!而且,汪孚林竟然在来到这里之前,先行把这张最重要的证据直接呈送到了小皇帝朱翊钧跟前,这让他就和吞了一颗苍蝇一般恶心。奈何陈炌在看到汪孚林之后,就完全改换了态度,而严清也显然不再是最初那样板着脸,他顿时意识到大势已去。

“石都谏,核对手印,确定此速宁是不是彼速宁,这就交给你了,想来在场诸位每个人都能信得过你。”

石应岳为官方正,听到汪孚林这话时,他看到陈炌严清全都微微颔首,而王继光和郭宝更是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只有陈光祖眉头紧蹙,不置可否。见此情景,来时本来就承担着核对之责的他从心底就已经有所判断。毕竟,光懋和程乃轩的手印和签名是真是假,那都是回来之后就可以立刻问清楚的。于是,他从容拱了拱手,继而就令差役去取了印泥和白纸,亲自上前去拓速宁的手印。

然而,这一原本简简单单的过程却极其不顺利。双手反绑在身后的速宁使劲挣扎,以至于前几次取手印全都弄破了纸张。到最后,还是汪孚林冷冷说道:“对这等冥顽不灵,心思狡诈之人,不用太客气。石都谏若是还取不到他的手印,那就打昏了之后取!”

此话一出,堂上两个资深的刑部差役对视了一眼,随即朝刑部尚书严清看了过去。见严清先是有些犹豫,随即就点了点头,他们本来就因为这三天的差事而憋了一肚子气,当下就有人扬起了手中水火棍,看准部位朝着速宁的颈侧就是一记。等到把人打昏了过去,他们立时娴熟地协助石应岳拓了手印。等拿到了那张拓着一个鲜红掌印的纸,石应岳端详了好一会儿,确定纸上那掌印的纹路清晰可辨,这才抬起了头。

“我虽觉得一致,但为免有人不服,刑部和大理寺应该有的是核对证物的人才,还请严部堂和陆大人请人来,立时核对此物,勘验眼前这个速宁是否为光都谏送回来的人。”

刚刚陆光祖突然丢出这个质疑,如今严清也确实很想弄清楚这个问题,当即吩咐道:“来人,去把刑部资历最老的仵作叫来!”

陆光祖只看汪孚林那信心满满的样子,就知道今天自己这发作不但没有效果,而且还会是反效果,从心底来说,他一点都不想从大理寺叫个仵作来打自己的脸。然而,他又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错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吩咐了一声。

没过多久,两个年纪一大把的仵作上堂磕头行礼,照着两张纸上的掌印核对了再核对,足足用了一刻钟,两人却又商量了几句,这才异口同声地说道:“诸位老爷,两张纸上掌印为一人所有。”

尽管没有抱太大期望,但陆光祖还是厉声问道:“你二人敢担保确凿无疑?”

大理寺的那个仵作只看陆光祖的脸色,就意识到这位想要的答案恐怕和自己说的截然不同。然而,核对掌印这种事,即便不是仵作也能看出个大概,他就算昧着良心说瞎话,那也得别人肯信。于是,他只能回避了陆光祖那有些羞怒的眼神,垂下头说道:“所有掌纹走向以及细微之处都一模一样,绝对不会有假。这两个掌印全都出自此人左手,小人敢用自己三十年仵作生涯做担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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