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出你了吗？”周峤问。
女孩沉默几秒，回答：“不知道。”
他侧过头看她。
“还有，对不起。”她声音轻轻的。
昏暗的禁闭室里，他只感觉她脑袋好像又往下埋了点，整个人都躲在阴影中，只余清淡轮廓。
周峤静静看她，说：“对不起什么？”
“是你让王诩带我出去的吧。”她慢慢说：“你说过让我不要再来这里，我没听进去。现在这个情况，都是因为我脑子一昏就跑过来了，对不起……”
少年不说话。短暂的静默里，那股深深的害怕和此刻的内疚交织，汤仪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说什么呢？她脑子里的每个零件都像生锈了，无法运转。为什么会这样？她抿了下干涩的嘴唇，鼻子里面倏地酸疼，太疼了，眼泪无声掉下来。
她下意识想抬手，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脸上好像有什么轻拂过，她脑中一片空白，缓过神，发现是他在替她擦眼泪。
汤仪轻轻眨了两下眼睛，她感觉到他手上的温度，手指轻触她的脸，指尖微凉，也可能是她眼泪的作用，他的动作带着某种很缓慢的温柔。
周峤淡淡说：“你错了。”
她抬眸对上他的眼睛，少年的眼神很平静，“不是我，和我没关系。”
他说：“应该是王诩要带你出去。”
汤仪盯着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是吗？”
周峤“嗯”了声，道：“他一直计划着想逃出去，这你知道的。”
她别开视线，凝视黑魆魆的一隅，“我以为是你说了什么，他才会想到带我出去，因为……”汤仪愣了下，道：“因为我和他交情不是很深……”这是她的直觉，也是后知后觉，王诩为什么要带她走？总要有理由吧，思来想去，她有了一个猜测，或许是他说了什么。
“我一直待在这，王诩早被放出去了，先前，我和他在这也没什么好聊的，更没什么交情。”他轻描淡写道：“所以是他要帮你，你不用跟我道歉。”
汤仪垂下头，“其实我不是害怕，只是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置我们，我可能会连累你……”
“你来不来我都一样被关在这。没有差别。”
汤仪怔了怔，缓缓点头，喃喃：“也对。”反正也没什么关系。
气氛沉默了会，周峤语气平淡地开口：“你还记得我说的话，我说让你不要再来，王诩也帮你了，你可以走的。”他的目光不动声色落下，“为什么还要来？”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确实出乎意料。她的出现是个意外，周峤从没想过她会来，直到现在，他才隐隐发觉，好像有哪一环是他潜意识里遗漏的，那非常重要，决不能丢失，他必须知道她本来可以走的，为什么要来呢？
汤仪闻言抬起头，脱口而出一句：“我也不知道，我如果能想明白这个问题，我就不会来了。”
光线微暗的小屋里，女孩仰起脸看着他，说完，她稍稍睁大眼睛看他，似乎有点错愕。少年低下头注视她，那目光很深，像冷淡审视，要轻易洞穿她，又或者……什么都不是，他眼底沉静，眸光清冽，至于心里压着什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他们对视了会，他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深沉又干净，很难形容。
周峤说：“你也不知道，就跑过来了。”
汤仪很快移开视线，不想说话。
“那你为什么跑到这来？不去别间静修室？”他问。
汤仪迟疑了会，闷声说：“你管我。”
“你怎么知道我还在这？”
汤仪：“我猜的。”
“你有一天中午来过这里。”周峤语气平平，“我听见你的说话声了。”
她从善如流地回：“你听错了。”
问题全被她否了，他面不改色道：“看来巧合很多。”
汤仪有点心烦意燥，想起身离他远一些，右手却被他扣住按在地上，动不了。她挣了会，纹丝不动。
汤仪皱起眉，说：“你放手。”
周峤垂眸看她，“你要永远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吗？”他口吻温和，手上一点不松懈。
“我愿意，我乐意。”像一下被戳中了反骨，她故意跟他唱反调。
周峤不作声。
汤仪说了好几次松手，最后一次抬高了声音，他也无动于衷。
手臂上瞬时传来刺痛，他第一眼就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在咬他的手臂，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发泄了一通才松口。
细细一圈牙印，咬得有点深，她没心软。
对这点痛，谈不上什么感觉，周峤不自觉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仿佛有什么会悄悄溜走、转瞬即逝，让他有种抓不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