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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口(177)

即便他很平静,还感到一丝乏味。

周父自始至终在不远处关注。在回去路上,对他说:不管你以后做什么,坚持都是一种优秀的品质。但有时候,也要停下来想一想,什么是你真正想要的?为什么要得到它?它对你来说真的重要吗?在任何时候,可能你更需要冷静思考、做取舍,而不是一味追逐。记住,任何事都是如此。

原来父亲早已告诫过他。

“我那时候应该……在学画画。”汤仪回忆童年,“画室里很安静,每堂课结束,我的画都会被老师贴在黑板上展示。”

“你玩的这个,”她指指照片上的小马和滑雪杖,“有点危险,我肯定不敢。”

上高中前的每年暑假,他会和一些朋友相约去潜水,三亚的某片海域,海水清蓝,水面之下,一个井然有序的水生世界,运转着残酷法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那你跟我说你只上过奥数、桥牌的兴趣班。”她抿了下嘴唇,在他耳畔说,“你骗我。”

周峤说:“兴趣班就学过这两个。那些都是户外运动,又不算兴趣班。”

于是,他们有小小的争执。

“我想起来了,你还骗我说学习不好。”她开始翻旧账,幽幽提起。

“是你对我说数学很难,你要我怎么回答?说话直接不是一种礼貌的做法。”那很伤人,如今回想,当时他对她的应答,不自禁带了点安慰。

汤仪点头,声音温柔,语调古怪:“对,你是我见过最有教养的男生了。”在特训学校里他明明有很多事瞒着她。

等这股阴阳怪气散去。

他默数她密密的睫毛,周峤声音很低:“你是恐高、怕水又胆小的兔子。”

她瞬时转过脸来,不甘示弱,飞快说:“你是爱算计又不怕死的狐狸。”

这几秒,他们望进彼此的眼睛里,似乎有些吃惊,女孩睁大了点眼睛,像要牢牢记住少年脸上细微的表情,唯恐错过什么。

周峤却想起那时,他第一次在黑暗里亲吻她的感觉。

在流星坠落的一瞬,柔软的唇,少女滑下脸颊的泪,不计前嫌的拥抱。

还有,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在黑暗中相逢。

书柜玻璃反射的景象里,两人的身影越靠越近,想不起是谁,先牵起对方的手,彼此都有点心照不宣的动作,离得太近,少年俯下脸,他鼻尖轻擦过她的耳朵。

火苗嚓地一下点燃了,噼里啪啦在她脑袋里燃烧爆裂,耳朵烧红一圈。

汤仪闭住眼睛,却隐约在期望某种运气降临。

他要做什么?到底要做什么呢?

蓦然间,书籍掉落的轻响,令他慢慢恢复镇静,默了片刻,周峤唤:“汤仪。”

她睁开眼睛,感到一丝奇怪。少年用手指抵在她额间,分开点两人距离,他神色微冷,淡声问她:“我哪里爱算计?又哪里不怕死了?”

汤仪想往后缩,他手臂紧紧揽着她的腰,她敷衍道:“你自己清楚。”

“我不清楚。”周峤略思索,说,“这样,你告诉我。然后,这可以作为一个交换条件。”

“我才不要,你肯定又在想什么,挖个坑要让我跳下去。”她说,“你不知道吗?警惕小心是兔子的天性。”

“还有,”汤仪眸子忽闪,凑近告诉他,“近墨者黑。”

“我什么时候给你挖过坑?”周峤乜她,“还有,狐狸会做没意义的事吗?”

“肯定有。”她暂时想不起而已。

书柜的空格填满后,家政阿姨扫眼墙上时钟,时间也到了。

关门声一落,终于,房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们还有很多事没说。”周峤声音平稳,他拉起她的手,往客厅走去。

他要寻找她噩梦的根源,或许,是与他有关。

“从哪里开始说起?”周峤把她按坐在沙发上,“为什么会做噩梦?”

静默半晌,汤仪慢慢说:“因为害怕。”

说完,她伸出手臂,周峤弯腰搂住她后背,将女孩抱起,坐在自己的腿上。

一种更紧密难分的姿势。他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她安心。

“你害怕什么?”少年温和地引诱,“这里只有我和你,没有别人。”

“每次做噩梦,总害怕会被人找到。”她说,“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们被关小黑屋,有一个教官在暗地里偷窥;我回来找你,想带你走的那次,也是他把我们锁在里面……”

宿舍楼,走廊尽头,她在角落里目睹惊人一幕,女孩惊惧的挣扎,男人幽深的眼神。

“我记得。”只是回忆,女孩神情都流露几分痛苦,周峤嘴唇抿平,说,“那些都过去了,你不会再看见他。”

“如果我不吃安眠药,我会梦到他。他总是来找我,总是来找我……”她声音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