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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口(149)

已经失去过一次,不要再有第二次了。那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爬上心头,她害怕重回黑黢黢的地方,没有陪伴,好像是再死一次。

可是,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态度?汤仪低下眸子,有冰冰凉凉的一片片飘下来,落在她眼睫上,视线变得模糊,她往前走了几步,路面很平,脚下如踩云端,忽轻忽重。

汤仪站在原地,眼泪滑下脸颊,想不明白的事,那就不要想了,可以吗?她低下头,拿手背抹眼泪,擦不干净,眼泪越流越凶。

身旁的男生第一次见女孩哭成这样,愣了一下,焦急问:“怎么了?哪里难受吗?”她摇头,陈宇俯身,双手轻握住她的肩膀,说:“他欺负你?我去揍他!”

汤仪抓住他的手,从里到外,浑身难受,哽咽得说不出话。

她摸到口袋里的小包纸巾,没拿稳,掉到地上。陈宇弯下腰捡起来,他撕掉透明条,抽出一张,男生动作笨拙,极其温柔小心,轻轻擦拭女孩脸上的泪。

雪扑簌簌飞到眼前,绒花寒冷,触肤即融,如此脆弱易碎。

望着窗玻璃外的两人,她靠在男生怀里流泪,男孩用指节拭去她脸上泪痕,何其轻柔,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风雨过后,有情人和好如初,多么美好,又似曾相识。

白雾漫上玻璃,溶进深情画面中,一切都无声无息,提醒他该走了。

周峤手搭在门把上,转念走到咖啡机前,把画集放到桌上。

他问:“这两本书可以放在这里吗?”

店员拿起来看了看,定价不菲的画集,他问:“谁要来拿?是那个女孩吗?要放多久?”

“放在你们店里,等她想起来就会来拿。”也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来。周峤顿了顿,收回目光,道:“随便你们处理,扔了也可以。”

对上店员惊讶眼神,周峤说:“谢谢。”

冒雪回到别墅,昏黑天色,远远望去,玻璃窗格里流淌暖和光亮,人影憧憧,似乎依稀能听见欢声笑语,除夕夜,小辈们哪怕远隔重洋也要飞回来,这是一年一次的家宴,是规矩。

一抹娇小身影从沙发上跳下来,红裙小公主蹬蹬跑过来,用清甜声音说:“哥哥,你回来啦。”

他携一身风雪回来,把黑色薄羽绒服脱下来,落雪扬到玄关外,头发上的都化成水珠,明亮光线下,黑发温润,周峤视线缓慢扫过客厅,沙发上儒雅的男人侧头看他一眼,略带探究,坐在身畔的女人没有回头,她耳朵上缀着的珍珠耳钉,在昏暗里,散发幽静光泽。

沙发另一头,坐着一对年轻夫妻,面容陌生,与小公主有几分相似。

小公主声音软糯,用英文称呼她的爸爸和妈妈。

显然,他们是来做客的,孩子父母感谢老太太这一年来在钢琴上的指点,带来一些包装精美且用心的礼物。

两位叔叔从楼上虚扶着老爷子走下来,祖父年轻时在京身居高位,退休后回省城过清闲自在的晚年生活,至今仍有影响力,两位叔叔也混迹官场,各兼要职,在圈内有不小的话语权。

周老爷子膝下三子一女,两位向往权势,另两位却醉心学术,周峤姑姑在化学所工作,是一名优秀的研究员,周峤父亲是t大航院教授,其研究内容离不开飞行器,头上有一堆头衔,治学严谨,不苟言笑。

隔着其他人的目光,姑姑对他投来笑容。

“哥哥。”小公主拉扯周峤衣袖,神神秘秘的,小声说要送他一个礼物。孩子的要求再无理,在除夕夜氛围里,都是得到容许的。

小公主说要到一个安静地方,二楼没有人,小女孩站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看着楼下。

“我没有礼物。”戴红蝴蝶结的小女孩,坐在地毯上,两条腿伸进楼梯栏柱之间的空隙里,自由垂下来。

小女孩眼眸清澈无邪,声音清脆:“我觉得好奇怪,大人好奇怪,dad和mom明明觉得很烦,还要来拜访,哥哥也奇怪。”明明少年脸上在微笑,眼睛里空落落的,坠入便难以抽身,让人感觉很难过。

她抬起头看他,“你很伤心吗?”可他看起来完好无损,就像最完美的艺术品,没有一丝裂痕。读过那么多的童话书,见到那么多的男孩,他最像童话书里的王子,俊美聪明,温文尔雅,禁得住任何挑剔目光。

每一次,她先注意到少年的那双眼睛。小女孩转头问头发花白的老师:今天哥哥不开心吗?

后来她就发现,原来王子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做什么会让他开心呢?

伤心的人会流泪,小女孩疑惑,他为什么不哭,一滴眼泪都不掉,仿佛没有感情。

孩子的眼睛太干净,总能不经意找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