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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346)

“好!”

张俊听徐勋竟然说能说服左参将神英,不禁大为惊异。毕竟,做过四镇总兵的神英比他更加老资格,若不是在违禁贸易和没出援兵上头给朝中言官抓住了把柄,也不至于一度赋闲了好几年,现如今随军出征只得了个左参将的名头。但诧异归诧异,他仍是知机地没有开口询问,待徐勋说要将吴大海带回去,又明说不会等把这些被俘军士带到前头的张家口堡再作处断,他几乎想都不想地答应了下来。

毕竟,吴大海的消息太过重要,就算这些被俘军士当中真有奸细,也只能暂时带着随军时时刻刻看着。至于吴大海是否会投了鞑子甘心为人做奸细,他是一丁点都不会相信的——吴大海妻儿都在宣府,况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最忌讳损伤,哪个奸细会做到这样地步?

次日中午,张家口堡。

张家口堡在万全右卫城东,距离宣府八十里。若是全速前进,一日就能抵达,徐勋原先便是如此打算,但因为昨日路遇吴大海等人被耽搁了,这下子自然拖延到了中午。按照明制,一所驻军一千,设千户为主官,一堡则是驻军一百,以百户作为主官。但实际上,在宣府这样的九边重镇,一应千户所和沿长城的各堡,驻军也好主官也罢,都远远超出这个标准。驻守张家口堡的是指挥佥事骆远,麾下总共八百人,自打先头虞台岭那一战之后便一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此刻面对这突然来援的三四千人,他在喜出望外之后却又为难了起来。

张家口堡那小小地方,当初建造的时候顶多也就是容纳一千余人,就连他的官署亦是勉强够住,可今次来的那一干大人物是怎么都安置不下的!好在让他松了一口大气的是,那位年纪轻轻的府军前卫掌印指挥使四下里一转,竟只让他腾一间屋子说话商议。

一进屋子,刚刚在外头始终矜持着一言不发的苗逵终于忍不住了,不等坐下就径直问道:“徐大人,刚刚咱们快到张家口堡时遇见的那两个人,就是你此前派出去的哨探?”

“不错,是张总兵的麾下。”徐勋看了张俊一眼,这才说道,“他们俩带回来了一个消息,沙城那边发现有小队鞑子的踪迹。”

“什么?”苗逵还不曾发话,神英就一下子连珠炮似的问道,“他是亲眼看见还是道听途说?多少人?可有牛羊马匹,可有被掳劫去的军民?”

“他们俩只在外围看过一眼,再走近就要打草惊蛇,所以不敢贸然行事。而且,昨日我和张总兵审过那吴大海,他说是此前鞑子曾经在沙城一线逗留过,那里还有大量我朝军民。如果虏寇还要趁势进击,就不可能往北走得太远。为今之计,当往这几处再派探马斥候。”

尽管元朝曾经统治过中原多年,草原上也一度出现过大名鼎鼎的哈剌和林以及上都开平等等名城,但多年征战下来大多数早就毁了。更何况瓦剌和鞑靼征战多年,谁也不肯行建一座城池来给人当靶子,往来侵袭中原则是多数依托那些旧日废墟,从废弃的开平到兴和再到沙城以及所谓的答鲁城,也就是民间所谓的杀虏城,当年洪武永乐开边向北推进时所建的那些堡垒,如今却沦为了虏寇的桥头堡,想来就让人觉得扼腕。

苗逵见神英显然有些意动,不禁垂下眼睑沉吟了起来。他自然清楚这会儿突如其来的静寂是怎么个缘故,因而在反反复复权衡了一番之后,他突然开口说道:“徐大人,若是侦知沙城内真有虏寇和被掳去的军民,你打算如何?是先派人报保国公,还是趁势出击?”

见张俊和神英全都看着自己,徐勋沉默片刻,这才微笑说道:“自然先报保国公。不过,若虏寇势大,那便只能等保国公决断;但若是虏寇不多,保国公迟迟不动,我本有临机处断之权,那就得斟酌斟酌了。若是这些军民被裹挟北上,这辈子兴许便再难回中原,宣府不知要多出多少家破人亡的惨剧!”

第四卷 锋芒毕露时 第307章 艺高人胆大

夏日的草原是一年四季中最美的,一望无际的碧草,湛蓝没有一丝云朵的天空,再加上静静流淌的小溪河流,若是再有牧民提着长鞭吆喝放牧牛羊,那便是一幅完美的图画。然而,往日最放肆的时候甚至在长城边上放牧吃草的牛羊群,现如今却都往北移了许多,三五牧民往往都谨慎得远远避开那道长城,大异于往日那光景。

原因很简单,现如今这块最肥美的牧场,才刚刚打过一场大仗!大汗的心腹大将脱火赤率领前锋人马在宣府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一下子掠回来数以万计的牛羊,天知道明人会不会来报复!

“明人才不会来,那个保国公最是欺软怕硬,哪里敢惹大汗!”

兴和故城边,一个老牧民在对周遭那几个年轻牧民说完不久前那场战况,就信心满满地加上了这么一句。他的口才极好,说得头头是道仿佛亲见,哪怕那几个年轻牧民都是这几日才见他,可他赶着那几十只羊却做不得假,再加上人已经悠悠闲闲在这儿放牧了好几天,他们自然不会生出任何怀疑来。

“巴图大叔,你这么能说,要是能有个人引荐,说不定大汗会召你进金帐讲书,到那时候你就发达了,那会儿可别忘了我们!”

这红脸膛的年轻牧民一起哄,其他人也就笑着附和了起来。那脸上皱纹都老得打了褶子的老牧民顿时恼羞成怒,对着众人一阵没好气的喝骂,他就站起身来拿着马鞭吆喝了一旁的哑巴孙子往外走,不消一会儿就把大堆羊群全都赶拢了来。

眼见他要往北去,刚刚那红脸膛的年轻牧民忙叫道:“大叔,这兴和废城周围够大了,你要放牧往南边去,别往北走,前几天我还在沙城那边遇到了郭尔罗斯部的兵马,好说歹说许了十只羊出去,这才逃脱了,小心你的羊落入狼口!”

那老牧民闻言顿时站住了,转过身来诧异地问道:“郭尔罗斯部的草场应该在更东边的地方,他们怎么会在这儿?”话音刚落,他就拍了拍脑袋笑道,“啊,看我这记性,大汗发出了征召令,所以各部的勇士都汇集了,再说是脱火赤诺颜带队,郭尔罗斯部的人当然少不了!不过这郭尔罗斯部的人还真是古怪,没事在沙城那儿驻扎着干嘛……”

“在那儿的是那位诺颜的大管家阿古拉,据说是看着他那主人此次的战利品!”

几个年轻牧民都笑了起来,有人附和,也有两三个七嘴八舌地说起了沙城那边兵马严整,言谈之中不无羡慕。尽管蒙古全民皆兵,但此次大汗征召的乃是各部勇士,他们这些隶属小部落而又不出众的就挨不上边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金银牛羊和奴隶等等战利品被人瓜分。当老牧民赶起羊蹒跚往南走,而那年轻哑巴孙儿则是响亮地挥着鞭子时,眼看天色不早,其他人也纷纷起身,一时间各自散去,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兴和废城边上立马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注意到,几个黑影悄悄从废城的几个地方窜了出来,又往他们掩了上去。

那老牧民和年轻人走出去老远,这才双双站住了。那年轻哑巴停住了鞭子转身往回看着,一直只会腼腆微笑,仿佛最是老实不过的他突然开了口,吐出来的却是字正腔圆的汉语:“看这情况,应该都已经跟上去了。”

此时此刻,那老牧民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开口同样也不是之前流利的蒙语,而是货真价实的汉话:“钱爷,他们都只是寻常的放牧人而已……”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否则走漏消息怎么了得?再说,不是有句俗话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钱宁抱着双手撂下这么一句话,见那老牧民噤若寒蝉,他便咧嘴一笑,露出了那一口白牙,“不过你不用担心,你虽说是蒙汉混血,可我既然敢让你当向导,就当然信你。只要是这一趟能摸准了,除了我先头给你的五十两现银之外,五百两酬谢也少不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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