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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340)

朱晖这一番话软硬兼施,苗逵沉吟了老半天,这才轻轻点了点头:“也罢,咱家就多担一点责任……不过保国公你今天那番搪塞也实在是太明显了,这样,咱家去徐勋那儿安抚一二。说起来真找出鞑子主力,朝中那些老大人们就无话可说了。”

“他们无话可说,可真要是打起来,军马损失得有多少?”朱晖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理所当然地说道,“要探听的不是鞑子主力的下落,而是此番被掳走的军民究竟在哪。须知这些人只有两条腿,走不了多远的!只要能把这些人夺回十之一二,一传十十传百便是天大的胜仗,犯不着和鞑子硬碰硬。看看张俊这次的惨败就知道了,贸然出击绝不可取!”

尽管在临时总兵行辕碰了个钉子,但徐勋却并不气馁。朱晖这态度他事先早有所预料,他此来宣府是要受其节制,可也不能任这位保国公随便拿捏!昨日苗逵设宴接风突然遇到这种事实在是巧合得有些过分了,要设计这种事,脱不了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个人。不管是谁,想让他乍到宣府就被孤立起来恐怕是最大的目的。现在他走了这么一步棋,自然让绝大多数人出乎意料,接下来他的腾挪余地就大多了。

今日这番议事,除却苗逵这个正儿八经的监军,其他众将军中的内官全都没来,徐勋也没有带上张永。这会儿他带着几个幼军亲兵疾驰回了昌平门楼附近的营房,得知张永还没回来,便先回了屋子。他昨天见了张俊,又和张永联名写了一道密折直接送回了京城,今天一大早他去朱晖那边议事,张永就出门去见同样闭门待罪的宣府镇守太监刘清——要说起来宣府这一败,文武宦官三方的头面人物全都在家待罪,可说是近年来边镇最大的一场洗牌。

这张永尚未回来,午后时分,徐延彻却匆匆回来了,又径直求见。待进了屋子,他先是请徐勋屏退了从人,继而就低声说道:“大人,我今天见了家里一个专管在张家口堡收毛皮的管事,他说鞑子这一次人马肯定不多,按照从前常理来推算,绝对不超过一万。他以往在北边走得多,说鞑子是趁着我朝先帝新丧,这才来趁火打劫的,就不过想掳劫子女财货,最理想的当然是边境重开马市,并不是想真正大开战端。毕竟,他们自个窝里还斗成一团呢,彼此都怕自己的部落吃亏,哪里会真一心一意打什么大仗。”

蒙古人善于骑射,每次大军来去如风,都是劫掠为上,攻城为下——除却必要的示威亦或是报复,否则等闲不会轻易出动过万大军。这是徐勋来此之前,王守仁特意找上门来的提醒,而他也顺便虚心请教过王守仁一些事情——毕竟,他身边的人几乎就没有上过战场的,请教别人还不如请教这位可靠些。所以,徐延彻说了这话,他立马知道自己猜测得没有错。

明军在于多,蒙古骑兵在于精,原本多年的仗打下来,以数量克质量,以刀牌手火铳手克制骑兵冲阵,两翼辅以骑兵策应,这是多年的老战法了。这一次倘若不是五处各分兵三千,结果被对方钻了空子以超强的机动性各个击破,也不会有这样的大败。如果不是张俊援救及时,将三处的军马都收拢了,只余下两处没法援救,死伤绝对不会只有六七千,只怕会更加惨重。

当然,对方能完全摸准张俊分兵五处以及各种虚实,也在于那些无孔不入的谍报奸细!

尽管知道如定国公府这样,和北边的蒙古部落有皮货马匹生意往来的勋贵武将不计其数,但且不说这种事一味禁绝不现实,而且他也没到能够令行禁止去管这种事的地步。而现如今,这也是他获知消息的另外一条渠道。于是,在思量了许久之后,他便开口说道:“那个管事你带来,我有话要问他。”

徐延彻暗自庆幸,忙点头笑道:“我就怕大人有话要问,所以直接把他带回来了,这会儿就在外头等着呢!”

“好,让他进来!”

徐延彻出去不一会儿,就引了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进来。此人大约四十出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草原上厮混太久,面色黑中带红,额头上已经有几条深深的川字型皱纹,一袭棉布衫子用一条褐色的布带束着,看不出半点大家管事的气息,反倒是像个走江湖卖力气吃饭的。此刻他低头随着徐延彻进了屋子,二话不说便跪下磕头道:“小的龙飞见过大人!”

“起来说话。”徐勋颔首吩咐了一句,见其起身后便垂手站在那里,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说鞑子兵马不会超过八千,这是猜测,还是有什么确切消息?还有,你既是常常跑北的,可知道虞台岭再过去有什么地方易于藏人?毕竟此次被掳去的军民不计其数,况且朝廷援兵一拨拨派来,鞑子应该不会轻易带人上路,这些人都是累赘。”

龙飞悄悄抬起黑亮的眼睛迅速瞥了徐勋一眼,见其面色郑重,犹豫了老半晌,他才低声说道:“大人问确切消息,小的确实不知道,只不过是按照从前的情形胡乱猜测。至于虞台岭附近藏人的地方,小的倒是知道不少地势险要的山坳和林子……哦,还有兴和以及沙城那两座废城。只不过,鞑子探马斥候比咱们大明厉害太多了,往那边去查探是脑袋别在裤腰里的勾当,只怕没人……”

“有没有人敢承担是我的事,你只管说出来!”

面对这么一句斩钉截铁的话,尽管龙飞不明白自家定国公为什么居然不怕暴露北边那条线上的巨大收益,偏要巴结这位新贵,但思来想去,还是一口气吐露了七八个地方。眼见徐勋吩咐徐延彻出去叫人,他犹豫了片刻,又低声说道:“另外,咱们定国公府的这些产业,并不是一早就有的。先头老公爷在的时候,家里进项吃紧,所以如今的左参将神将军先头还是总兵被革职的时候,便是如今的国公爷出面,花了不少钱把他在宣府大同宁夏延绥四地的产业吃了下来。”

第四卷 锋芒毕露时 第302章 双管齐下

六十有五的神英大概是此番出征众将之中最年长的了。

他自从天顺初袭父职封延安卫指挥使,之后屡次征讨屡次有功,一路升迁镇守宁夏总兵,又先后镇守延绥、宣府、大同,竟是历四边总督。要不是他趁着弘治十一年开马市的时候悄悄和几个蒙古部落私下违禁贸易,进账数万,可偏生首尾没收拾干净被人发现了,而后又在寇掠蔚州时不曾出兵相救,于是就被言官抓住了把柄,也不至于一度革职闲住。不过总算他善于活动,不多时就轻轻谋了个起复,督十二团营中的果勇营,今次已经是第二回随朱晖出征。即便如此,每每想到旧日镇守四镇的风光,他便总会唏嘘感慨不已。

朱晖征用了巡抚衙门作为自己的临时总兵行辕,他这左参将自然不会委屈自己,选的就是神枪库对面那条人称副爷街上的副总兵府。他颇得朱晖信任,资历又老,别人自然不会和他争抢,副总兵白玉生怕自己随着张俊一起被撸了,虽不情愿,但也只能把正房腾出来给他。这会儿坐在屋子里,他想到前两天徐勋的硬气,忍不住就叹了一声。

想当初他年轻气盛的时候,可不也是这样儿的?只可惜他没有摊上个好老子,自己也没那机缘,几十年拼杀的功劳,就因为一丁点小事被抹杀得一干二净。他一边想一边自斟自饮,三四杯最烈的塞外春下肚,他便渐渐有些醉意,偏生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大人,有京城来的信使。”

微醺的神英没好气地一皱眉头,想到在京城相识的都跟着一块来宣府了,剩下的就没几个交情好的,他不禁更不耐烦:“是哪家派来的?”

“那人说……说是钟鼓司刘公公。”

一听钟鼓司刘公公这几个字,神英一下子跳了起来,那一丁点酒意立刻一扫而空。他和刘瑾不过是这一个月攀上的交情,指望的就是刘瑾能把朱厚照引到他那果勇营去看看练兵,要能瞧上他带出来的那些小子,兴许他就有飞黄腾达之望。这时候,他忙不迭地吩咐去引人进来,自己则立时三刻叫了亲兵收拾了酒盏酒壶等等,最后更生怕这屋子里的情形被人看见回报了刘瑾,索性亲自迎了进去。才出院子,见一个三角眼的汉子跟着自己一个亲兵快步过来,他又紧赶着上前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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