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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236)

徐勋下头五个百户,三个都是徐光祚所荐,因而也没打算在这位面前谦逊什么,开门见山地说出了今次的来意:“定国公,如今我接了府军前卫掌印,剩下的兵员也要渐渐编练起来,之前这些班底就很不够了,军职也太低。现如今想必无人再会质疑府军前卫东宫扈从的名义,所以这几天之中,想来不少勋贵都会心动。”

“你的意思是,让我定国公徐家……”徐光祚出口一试探,见徐勋笑而不答,他的心里自是如同明镜似的敞亮,立时二话不说地一拍大腿道,“这事儿我定国公府一定不让人后。这样,我那长子太大了些,况且他是世子也扎眼,我那嫡次子正好十六岁,入军中锤炼锤炼正好,而且徐老弟这般治军手段,也刚好请给我好好调教调教这小子。”

说到这里,他也不管徐勋尚未开口答应,快步走到门口高声叫道:“来人,快给我去把二少爷叫来!”

没过多久,外头就传来了一个恭敬的声音:“老爷,您唤儿子来?”

徐光祚看了一眼徐勋,对于外头儿子的乖巧很是满意,当即叫了人进来。座上的徐勋见来的是一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少年,大约是因为见客,身上一件素缎大袄,银冠束发,下头踏着一双鹿皮靴子,看上去颇有几分英气。那少年向徐光祚行过礼后,徐光祚就笑着一指徐勋道:“这是兴安伯世子,领府军前卫掌印……唔,你就叫一声徐叔叔吧……徐老弟,这便是我的次子徐延彻。”

徐叔叔!

此时此刻,别说徐勋大吃一惊,就连那徐延彻也是瞠目结舌。但后者偷觑了父亲一眼后,便老老实实地一躬到地。然而,他这叔叔还没出口,就被徐勋一把扶了起来。

“不要听你父亲的,你要真一声叔叔叫出来,我就坐不住了。”徐勋复又回身坐下,这才看着徐光祚说道,“也好,后日你就请二公子到我家来,有些事情我要先吩咐吩咐。毕竟,这事情还要先过兵部这一关。”

“好好。”

徐延彻不知道父亲这大老晚把自己叫出来见客人是演的哪一出,眼见父亲没让自己走,他就索性在旁边站了,眼睛看看父亲又看看徐勋,耳朵则是竖起来听着两人的对话,当终于听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之后,他不禁更是吃惊。直到随着送徐勋出门,眼见人上马走了,他方才赶紧凑到徐光祚旁边问道:“老爷,您要送我去府军前卫?”

“怎么,不乐意?”徐光祚斜睨了儿子一眼,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知道你母亲的意思,是想着和你叔叔一样。你已经挂了个勋卫的衔头,两天内补一个百户是轻轻松松的,但这些闲职哪里比得上府军前卫!现如今府军前卫就是东宫扈从,在太子殿下面前露脸的机会极大,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要不是我和徐勋结下善缘,这好事能头一个轮到我们?”

徐光祚当然不会知道,这好事头一个轮到的并不是他,而且这会儿徐勋离开了定府大街,仍然没有回府,而是又径直策马前行。这入夜的京城哪怕有兵马司的人巡行,原本也并不太平,但徐勋往来的都是权贵聚居的这些地方,自然遇到的只有兵丁没有蟊贼。这会儿他又在一座大宅门前停下,在西角门处叩门报了名字,不一会儿,那紧闭的门就一下子打开了。里头迎出来的除了两个提着灯笼的门房,还有一个管事模样的汉子。

“不知是世子大驾光临,实在是怠慢了。”

第三卷 少年君与臣 第212章 招兵买马(中)

自打上兴安伯府负荆请罪之后,齐济良就恍若变了个人似的,不但不再结交那些三教九流,而且平日里除却在家里读书之外,就是出门,也往往只是下午上兴安伯府去拜会徐良。也不知道是因为当初那训诫,还是因为从小就没有父亲管束,他对这位年近半百的老伯爵竟是渐渐生出了一种少有的孺慕之心,原只是因母亲撺掇拜了师,可渐渐就走动得勤快了起来。然而,这一天因为西苑练兵徐良也跟去瞧了,徐勋又铁定要回来,他就没再出门——非但没出门,心里还颇有些惴惴。

“娘,你说兴安伯世子回来之后,听说师傅宽宥了我,会不会不高兴?”这会儿虽说已经晚了,可齐济良却丝毫没有睡意,挨着母亲坐在软榻上忧心忡忡地说,“我那时候听别人说,兴安伯能得回爵位,都是因为世子和太子殿下阴差阳错结下了缘分。而且他如今练兵受褒奖,正是当红的时候,要是人家知道那会儿的轩然大波是我挑起来的,一定会……”

“你早知道这些,就不该在兴安伯面前把这些都倒出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老实了!”仁和长公主亦是心中不安,此时冲儿子嗔了一句,终究还是心软儿子小小年纪便成了一家之主,就放缓了语气说道,“要不是兴安伯府没个女眷,我还能亲自登门给你说和说和,如今却只有等等看。不过终究是父子,兴安伯既然点了头肯教授你武艺,料想世子知道也不得不揭过这档子事。唉,若不是我如今进宫也见不着皇兄皇嫂……”

“娘,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那会儿一念之差,也不会害了你!”

见齐济良突然跳下软榻跪了下来,仁和长公主慌忙住口,一把将儿子揽进了怀里,一时暗地垂泪,暗想若非没有父亲教导,儿子怎会落得如此境地。母子俩正相对凄苦之际,就只听外间突然传来了一个丫头的声音:“长公主,外头兴安伯世子登门,说是要见大少爷!”

“啊!”说曹操曹操就到,仁和长公主不禁有些慌神,站起身就六神无主地道,“他今天才从西苑出来,这大晚上不在家里歇着,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就说我们已经歇下,请他明日再来……不不不,还是请到正堂,让人把那一斤从前皇后赐给我的六安贡茶找出来,好生伺候着,大少爷立时就去见他!”

只一会儿,仁和长公主就从避而不见改成了上宾招待。打发了丫头走,她便按着同样有些不知所措的齐济良肩膀道:“不要怕,打起精神来。你从正门进去,娘从后门进去。要真是他太过分,娘就是拼着回头被皇兄皇嫂厌了也会出来给你做主!”

“娘,你还是别去了……”齐济良突然伸手拦住了仁和长公主,随即昂首挺胸地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就是给他骂一顿打一顿也没什么!娘,你就在屋子里等着!”

眼见齐济良突然转身大步冲了出去,仁和长公主想要开口把人叫住,可话到嘴边终究是吞了回去,老半晌才无力地坐了下来。她这辈子就没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先帝在的时候万贵妃当权,她母亲王顺妃只得她这一个女儿,一直懦弱受气;等皇兄朱祐樘登基,她不过两年就出嫁了,驸马又是个那样的人,早早丢下她死了;如今唯一的儿子又犯下了那样几乎不可弥补的罪过,她这个当娘的甚至只能硬起心肠让人去负荆请罪,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片刻工夫,她就站了起来,高声吩咐道:“来人,拿我的鹤氅来,去正堂!”

尽管外头人都称作是齐驸马府,但这座偌大的宅邸真正的名字是仁和长公主府。唐宋公主用正一品制度,明公主府却比公侯伯府的规制犹有过之,眼下这座中堂九间十一架,花样兽脊,梁、栋、斗栱、檐桷皆用彩色绘饰,这会儿晚间宫灯蜡烛一点,虽不像白天那样明亮,徐勋却也能看清四下里各种家具俱是用的好料子,唯有陈设显得老气了些,仿佛多年没换。

送上来的茶徐勋才只呷了一口,外头厚厚的门帘就被人高高打了起来,随着寒风进来的便是一个少年。尽管只是当日陪朱厚照大闹仁和长公主府时见过一面,但此刻这一照面,他仍然立即认出这少年便是齐济良。然而,和前时见到的倨傲相比,这会儿齐济良一进屋子便大步走到他面前,竟是不声不响深深一揖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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