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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156)

“回禀皇上,事出突然……”

弘治皇帝终于再也听不下去了,从书桌后头转将出来就匆匆往外走。到了门边上,他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刘瑾就没好气地吩咐道:“刘瑾,你那二十大板暂且寄下!立时赶回去看看太子如何,要真是有什么万一……”

陡然间死里逃生的刘瑾顿时如释重负,不等皇帝说完就狠狠一头磕在了地上,用最恭敬的神情说了一句遵旨,随即一骨碌爬起身就往外冲去,却是根本都没在意是否会有人说他失仪。他很清楚,作为皇帝的命根子,除却张皇后,什么都比不上太子对弘治皇帝更重要。

刘瑾溜之大吉,弘治皇帝继而离去,徐勋站在这突然之间空空荡荡的屋子里,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对于朱厚照这突如其来的一病,他刚刚乍一听说就已经猜到,那位急性子的小太子怕是立时三刻就把自己的建议付诸行动了,倒有些哭笑不得。可自己被撂在宫里也不是一回事,于是他想了想就到了门边上,见一个小太监正守在那儿,他就上了前去。

“公公,敢问我如今是……”

“皇上还没发话呢,你等着,到时候自然有人领你出去!”

见那小太监极其不耐烦,徐勋想了想,见四下没别人,本想试试用钱开道,可一想他又不明白别人什么性情,最后还是笑吟吟地说:“公公说的是,只皇上一时半会只怕未必想得到我来,能不能烦劳去通禀一声司礼监孙彬孙公公,就说皇上在武英殿召见徐勋?”

“你竟然认识孙公公?”那小太监品级不高,一听徐勋竟然报出了孙彬的名字,不禁有些诧异,待人解释说是当初宣旨的时候打过一二交道,他思来想去,最后终于决定去跑一趟腿,当即点了点头,“也罢,你在这儿继续等着,俺去司礼监替你捎个话。”

“是是,多谢公公,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见徐勋从腰带中摸出一小块银子递了过来,那小太监犹豫片刻,最后一把抓了胡乱塞进怀里,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匆匆离去。没多久,就有另外一个年轻宦官进来接了班,他就顺势回了屋子,四下看了看终究不敢随处乱坐,索性就盘腿直接坐在了地上。一早上来回折腾再加上刚刚这一遭面圣,他力气精神都耗费了不少,不知不觉乏劲上来,不过片刻工夫就头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

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匆匆进了武英殿,转过几道门一进屋子,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让他又好气又好笑的情景。他是上万宦官之中的头号人物,昨日太子出宫种种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今天皇帝召见亦是早就得了信。之所以没让人给徐勋通风报信,不过是因为生怕着了痕迹被人有机可乘。因此,得着徐勋让人捎带的口信,他亲自到承乾宫探看了一趟,得知太子并无大碍之后,他方才请过旨意赶到了这里,却不料徐勋竟是能在这种地方睡着了。

他一努嘴,随行一个小宦官就上前使劲推搡了徐勋两下。眼见人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好一会儿才认出了他来,慌忙起身行礼,他不禁打趣道:“能够在这种地方睡着的,兴许咱们大明朝百多年来就你一个!好了,皇上说了,你且回去吧,等着旨意就是。”

徐勋这会儿已经是饥肠辘辘,闻听此言自然是如释重负。然而,他才跟随萧敬出了武英殿,就只见一个太监撒丫子飞奔了过来,来不及停下就气喘吁吁地说:“老祖宗,老祖宗,皇上有旨,让徐勋到承乾宫去,太子爷要见他!”

第二卷 冒牌世家子 第144章 帝王心术,父子情深(下)

由于太皇太后周氏和皇太后王氏俱在,弘治皇帝虽说没什么妃嫔,正儿八经的长辈却有两位,原本那座只供皇太后住的仁寿宫未免难以容下两宫,于是登基之初,太皇太后周氏就移居原本的太子东宫清宁宫。等到朱厚照降生册封,却没了地方可住,弘治皇帝选来选去,终究因为承乾宫的名字更喜庆,便将太子挪到此处,平日从乾清宫探看也容易。

这会儿承乾宫中人满为患。无论是满头银发的太皇太后周氏也好,保养得宜的皇太后王氏也罢,全都是满脸的忧心忡忡,更不消说刚刚从东暖阁中出来,满脸泪痕的张皇后了。而作为一国之君的弘治皇帝坐在主位上,一改平素温文尔雅的习性,对着一众御医太医大发雷霆,结果引得从院使到院判以下的一个个杏林国手全都免冠叩首,神色异常狼狈。

因而,等到下头禀报说萧敬已经带徐勋来了,他几乎想都不想就不耐烦地说:“来了就快带进去,对他说只要太子喝药,他要什么赏赐都行!”

这样一句大大不该人君说出来的话,从太皇太后以下,竟是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闻讯赶来的几个大太监也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唯命是从而已。于是,当消息传到外头,正跟着萧敬上台阶的徐勋险些没一头栽倒下去,心中顿时暗自叫苦,深悔给朱厚照出了个馊主意。

在门外向那一连串贵人磕了头,立时便有昨日见过的太监张永引着他往东暖阁去。走在路上,那中年太监却不似别人那般惶急,还轻声慢气地说道:“徐公子想必知道了昨儿个的小侯爷就是太子殿下,待会儿见面该怎样我张永就不多说了。你虽投了太子殿下的缘,但有一条我还是提醒你一二,那就是太子殿下软硬不吃性子执拗,你可得好好想想办法。”

徐勋两世为人,最头痛的就是这软硬都不吃,因而进了东暖阁的时候已经苦了个脸。还没走到那张挂着青色帷幔的大床前,他就听到了朱厚照那哎哟哎哟的声音,一时吓了一大跳,当即加快了脚步。等走到床前看清楚了人,他一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太子脸色确实不好看,看情形不像是假病,倒像是真病!

朱厚照正在床上闹腾,突然一侧头发现是徐勋,他立时眼睛大亮,连忙使劲把身边两个宫女推开了去,又大声叫道:“徐勋,你过来,快过来!你们两个,快走快走,腾出地方!”

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怎么也不像是有病,徐勋一下子给弄糊涂了,见刘瑾一个劲朝自己打眼色,他才慌忙上前,正要下跪行礼,却被刘瑾按着在那踏板上坐了下来,紧跟着,这一位就撇下他上去轰走了其他人,而朱厚照则是趁机按住了徐勋的肩膀。

“太子殿下……”

“好啊,刘瑾都对我说了,你居然敢糊弄我!你说,昨天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冷不防朱厚照一打照面竟是追究这个,徐勋险些给噎得说不出话来,旋即立时分辨出了其中要旨,马车中那一截是必定要否认的,当下苦笑道:“殿下恕罪,昨儿个微臣是到了文庙第二次见着李千户,这才醒悟过来的。这北镇抚司审案,除却皇上指派的公公,其他人谁都不能插手,可殿下一句话,却让李千户满口答应到马车上审,所以,微臣方才斗胆猜到……”

“算了算了,猜都猜到了,斗什么胆,真没意思!”朱厚照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又苦着脸说,“好容易寻到一个有趣的身份,结果倒好,被你识破了,这还有什么好玩的……对了,把你叫来是因为你出的好主意!这下子上上下下都惊动了,又是人说针灸,又是人说喝药,你说怎么办?”

说到最后,朱厚照不禁露出了几分恶狠狠的意味:“我从小到大最恨扎针喝药,记得身体倒是挺争气的,几乎没病过几回,这下一病倒好,这些手段全都上来了!你出的主意,你得负责!”

哭笑不得的徐勋往后头瞥了一眼,见刘瑾不见踪影,显见是去望风了,他便回转头压低声音问道:“殿下,这太医院中那么多顶尖的大夫,把脉都是一把好手,你这装病怎么能糊弄得了他们?”

“你没看见我这脸色么!”朱厚照嘿嘿一笑,这才得意扬扬地说,“这是刘瑾给我弄来的油彩,说是不掉色,又问不出气味,再怎么看也很难分辨出来,再说我就说头疼,痛一阵歇一阵的,又不是什么真正的疑难杂症,他们那些庸医怎么看得出来,难道谁敢说我这最怕喝药针灸的太子是装病?好在刘瑾告诉我,对于太医院没法摸清病因的疑难杂症,那边有一个多年流传下来的方子,吃不好也决计吃不坏,可我才不想喝那些庸医的苦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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