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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1598)+番外

钟金一番话,说得一家人连连点头,诺颜达拉望着夫人阿柔道:“可惜钟金是个女儿,否则必会是我草原上的一代天骄。”

阿柔摇头笑道:“我宁愿她找个像你一样的好男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我有那么好么,呵呵……”诺颜达拉笑起来道。

“阿爸阿妈,你们注意场合啊,”钟金臊得玉脸通红道:“说正事儿呢。”

哲赫虽然没吭声,但也是一脸‘真拿这对老不休没办法’的表情。

“哦,说正事儿。”诺颜达拉点点头,站起身道:“钟金说得不错,济农城不能丢,我这就单独去找几个弟弟,跟他们再把道理讲清楚。”

“阿爸的态度不妨坚决一点,您是我们蒙古的济农啊!”钟金捏着粉拳,给父亲打气道。

“哈哈,好的……”诺颜达拉宠溺的朝女儿笑笑,便重新穿上大氅往外走去。

这天晚上,一家人也没散,就在一起等着他回来,到了天快亮时,诺颜达拉才拖着疲惫的身躯掀开门帘进来。一家人都睡得很轻,听到动静,便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毯子上、椅子上爬起来,却见诺颜一脸的沮丧,心情不由都跌至谷底。

“他们都说我越活越回去了,竟然听一个女娃儿胡说八道。”诺颜达拉把自己扔到软踏上,疲倦的闭上眼道:“没有谈拢,天亮他们就都回去了,现在只能指望二叔那边了……”

※※※※

诺颜达拉的二叔,自然就是俺答了。

济农城和呼和浩特城隔河相望,直线相距四百里,在得知明军入侵的第一时间,诺颜达拉便派出自己的大儿子别赫,日夜兼程过了黄河,翌日清晨来到了呼和浩特……虽然已经来过数次,但每次看到这里繁密的人烟、纵横的阡陌,以及那些碉堡、城墙,民居,还有‘八大楼阁’和华丽的宫殿时,别赫都会一阵恍惚,总觉着自己误入汉地了。

这当然不是汉地,这里是俺答汗的王城‘大板升城’呼和浩特,一座新建数年的伟大城市……虽然和内地的县城差不多,但考虑到草原上紧缺的物资,能出现这样一座颇具规模的城市,已经是个奇迹了。

看着城头上高悬的大旗上,用蒙汉两种文字写着个大大的‘金’字,别赫的嘴角不禁挂起一丝哂笑……四年之前,在一干板升汉人的怂恿下,俺答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国号为‘金’,因为担心引来土蛮……也就是蒙古正统、北元汗廷,和明王朝的联合绞杀,他暂时没有称帝,只是自称国主。

但在蒙古高原上,除了在辽东的北元汗廷外,又出现了一个金国,一个由俺答汗为最高统治者的政权,已是既成事实了。而且无论是东北方的北元汗廷还是南方的大明朝廷,都没有对这个新兴政权采取什么激烈动作。这没什么好稀奇的,因为前者都被俺答撵到辽东去了,哪有实力反对,而在后者眼中,管你自称什么了,反正都是蛮夷,就算自称太上老君,也不会引起大明任何反应的。

就这样,这个金国政权便波澜不惊的存在了四年,而且似乎只要俺答不死,就将一直存在下去。不过这次别赫入城,虽然行色匆匆,但还是感到了丝丝紧张的气息……尤其是,在城里他看到好几个金国万户的亲兵,这些人的出现,就代表着俺答的几个儿子从各自部落汇集到王城中,现在又不是什么重大节日,就只能是有什么紧急状况发生了。

在宫门外等待召见的时候,别赫胡思乱想着。这时,一个有些瘦弱的青年迎出来,热情的抱住他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别赫亲热的拍拍他的肩膀道:“把汉那吉,别来无恙啊!我是来向汗王报告紧急军情的。”

“哦,我爷爷和叔叔们在议事呢,不让打搅。”这青年十分会说话,挽着他的胳膊就往里走道:“不过既然是紧急军情,咱们但进无妨。”他是俺答最喜爱的四儿子铁背台吉的独子,大成台吉把汉那吉,十几年前,其父跟随俺答西征时,死于一次战斗中,俺答和他老婆子,便将其养在自己身边。他又生性乖巧,最能讨俺答夫妇的欢心,故而是俺答一大帮子孙中,最受宠的一个。所以直闯汗帐这种事儿,也只有他敢干出来。

当然他冒着挨训的危险,也要做这个人情,其实也是有用意的。别赫心里清楚,对方一直很痴迷自己花一样的妹妹,虽然去年被俺答安排了一桩政治联姻,但其婚后仍对钟金念念不忘,夫妻生活极不和谐,央求俺答做媒,再聘钟金别吉为妻。但是阿爸极为疼爱小妹,不愿让她做二房夫人。俺答也虑着对方毕竟是蒙古济农,唯一的女儿嫁人为二娘子,实在说不过去,所以一直没有答应把汉那吉的要求。

把汉那吉显然没死心,想讨好自己这个未来大舅哥,好达到曲线救国的目的。

别赫这时候也不能不识相,苦笑着被他拉进宫去,直到王帐门口才站住,等着把汉那吉进去通禀。

不一时,把汉那吉带着一脸的吐沫星子出来了,道:“进去吧……”别赫歉意的笑笑,跟着进了王帐。

进去金碧辉煌的汗帐,但见身穿一件金色袍子、头上戴着一顶王冠的俺答汗,高踞在王座之上,他的几个儿子分列左右,各个穿金戴银,腰挂宝刀,显得贵气逼人,却又不大像草原上的英雄了。

哲赫不敢多看,赶紧行大礼道:“鄂尔多斯部头领诺颜达拉长子哲赫,拜见尊贵的土默特俺答汗、大金国主,全蒙古的索多汗!”

见他礼数周全,俺答汗笑笑道:“原来是诺颜家的小子,你所来为何呀?”

哲赫答道:“回俺答汗,哲赫奉我父汗之命,前来向您禀报紧急军情。”

“起来说吧。”俺答让人给他搬了胡床,别赫站起身来,赶紧挨个朝俺答的儿子叫叔叔。几个台吉心情显然不好,对他爱搭不理。别赫也不以为意,笔直坐在胡床上,等待俺答的问话。

便听俺答笑问道:“别小子竟然亲自来了,莫非汉人越过边墙,入侵草原了?”

“大汗英明,”别赫小声道:“正是如此。”

“呃……”俺答其实就是开个玩笑,意思是,难道有那么危险?结果对方告诉他,就是那么危险……笑容凝固在俺答脸上,几个台吉也坐着身子,紧紧盯着别赫道:“有多少兵马?”

“不下十万。”别赫小声道。

“瞎说八道!”俺答长子黄台吉发作道:“明军疯了吗,竟然两线都出动大军,他们有这个实力吗?”

“怎么?”别赫一愣道:“前套也遭到攻击了?”(注一)

“嗯。”丙兔台吉和别赫的关系还算好,点点头,阴着脸道:“从两天前开始,那个奴才便带着他的家兵杀入土默特川,已经连续袭击了我们三个部落,烧了十几个草场。”顿一下道:“而且宣府方向也开始调集大军,有和他左右呼应,扫荡草原的意图。”其实他还有一条没说,那就是原本拦在大同之前的兀慎部竟然大举向西北搬迁,让开了马芳通往土默特川的通道,这个消息原本只是让俺答和他的儿子们愤怒无比,但现在,结合鄂尔多斯部的遭遇,愤怒就变成恐惧了……这次明朝是要动真格的啦!

“大汗明鉴,从出动规模来看,汉人的主攻方向,还是河套。”别赫硬着头皮道:“我父亲说,我们鄂尔多斯部一盘散沙,就像九根筷子,会被他们一根根掰断,只有大汗亲自去统领,才能把这九根筷子拢到一起,让汉人无可奈何。”

俺答感到有些受用,刚要说话,却被黄台吉抢先道:“你那无用的爹懂什么,汉人最是狡诈,总是明里一套、暗里一套,要是我们真把大军派过去增援,肯定要被那个奴才抄了老巢。”对马芳这个逃奴的愤恨,已经让几个台吉口不择言,一口一个‘奴才’的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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