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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水穷处(95)

作者: 冰痕 阅读记录

何氏低叹口气:“这样也好,只愿他听到风声,已逃得远远的。”从头上拨下银钗,握在手中,道:“你看,银钗我已找他们要回来了,这是你父亲留给我地遗物,无论生死,都不能落入旁人手中。”又道:“我料想得不错,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难怪薛大人带我来见你之前,要和我说那番话。”

楚翔问:“什么话?”

何氏道:“他要我告诉你,叛国案中你不过是胁从,只要你肯供出主谋,便有转机。”忽问,“翔儿,你还记得你父亲临终前那封遗书吗?”

楚翔一怔,随即记起,父亲临终前,曾在前线写了一封血书,交给一员帐下亲兵,那人冒死突围,将书信带回,那勇士自己却伤重不治。楚朗在信中写道“秦兵数倍于我,围困日久,弹尽粮绝,救援不至。明日吾将率残部与敌决战,誓战至一兵一卒,死而后已。余死无憾,唯愿膝下二子承吾之志,光复中原,重归虬关之日,焚此书以告吾,吾当瞑目矣!”当时母亲看完血书便哭昏了过去,醒来后却拉着自己和弟弟的手,流着眼泪道:“孩子,你爹死不瞑目,你们要为你爹报仇啊!”兄弟二人皆含泪起誓,必牢记国难家仇,尽忠以报!

第四十章 磐石无转移(上)

想到这里,楚翔忙道:“父亲遗言,儿子纵死不敢忘却。”何氏颤巍巍地从怀中贴身的小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摊在地上,仔细展开,便是这封血书。事隔多年,信上的鲜血已转为暗红,信纸四角都已磨损。楚翔用手指一笔一划描摹着那信上的字迹,追想父亲当时情景,满面愧色,低头道:“儿子辜负了父亲期望,无颜见他老人家于九泉之下。”

何氏安慰道:“翔儿,娘知道你从没忘记你父亲的遗愿,不能光复中原,是天命如此,你已尽力,不用难过了。”停了下,又道:“我听到一些风声,安澜也已入狱,眼下情形怕和你相似。生死事小,节气为大,为人要讲道义,不能背信弃友。不然活在世上,也如同禽兽,楚家决不可出这种小人!”

楚翔听了这话,即正色敛眉:“母亲教训得是,孩儿绝不会贪生怕死,违心画供,辱没列祖列宗的英名。”心中却想:自己倒不怕严刑拷打,威逼利诱,但倘若他们以母亲为质,又该如何是好?

何氏点点头,声音转为温柔:“娘本不用多嘱你,生子若此,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父亲在地下,也必欣慰不已。翔儿,你头发乱了,娘帮你梳一梳。”楚翔乌黑的长发已沾满了血污和杂草,蓬在一起,凌乱不堪。何氏用十指分开发丝,一点点理顺,却无法挽成发髻,只能松松地拢在脑后。端详着楚翔,何氏轻叹道:“今天是大年初六,可惜娘不能再为你做顿年夜饭。包顿水饺了。”

楚翔听母亲这些话,句句都是生离死别,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见面。自己固然死罪难逃,母亲怕也会同遭厄运。身为人子,终不能承欢膝下,颐养天年,也未生下一男半女,延续香火。到现在害了母亲性命,还要母亲为自己伤心难过……楚翔心如刀割,想安慰母亲,却又找不出什么话来说,喃喃地道:“儿子实在不孝,害了母亲,只求来生结草衔环,报答母亲养育之恩。”复暗自叹息,这一生欠了这么多债。来世又怎么能还得完?

何氏爱惜地摸了摸楚翔的头,满足地微笑道:“若有来世,娘仍愿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往后退了两步。又深深地看了楚翔一眼,眼中尽是慈爱:“你父亲走了这么久。娘常常思念他。今日先走一步,去陪他了!”忽然右手手腕一翻。将银钗往咽喉插去!楚翔大惊失色,猛扑过去:“娘!”但他手脚不便,到底慢了一步,那银钗已没入咽喉,鲜血喷出,何氏闭上眼睛,缓缓跌倒,神情安详,脸上犹自带着笑容。

楚翔连滚带爬扑到母亲身边,眼睁睁见母亲倒下去,已是救之不及!银钗插入咽喉要害,何氏微微挣扎几下,便已气绝。鲜血漫开,顺着脖颈流下,染红了银钗,染红了落在地上的遗书……“娘!”楚翔声嘶力竭地惨叫一声,胸口一窒,眼前发黑,昏了过去。

守在外面的狱卒听到动静,撞开门冲了进来,见室内血流满地,母子二人倒在地上,吓得魂不附体,牢头上前一探,何氏已没了呼吸,忙命人飞奔去请薛大人。少时薛大人急急赶到,牢头慌忙跪下,连连磕头道:“禀……禀大人,小人一时疏忽,何氏趁机自杀了!”

薛大人见何氏已然无救,气得狠狠地扇了牢头一个耳光,一脚将他踢倒:“全是些没用地废物!连个女人都看不好!死了重犯,你不想要命了?”指着楚翔问:“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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