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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92)

这时昭武帝沉吟道:“栽赃?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秦守拙,你看呢?”

秦府尹一脸肃然道:“陛下所言甚是,微臣以为栽赃的可能性最大。”

右边坐着的文丞相似笑非笑得盯着正气凌然的秦府尹,把个老酱油看的毛骨悚然,这才悠然道:“那秦大人认为是什么人栽赃啊?”

秦守拙微一沉吟道:“几方都有可能,下官还请相爷帮着破开迷雾。”

文丞相颔首道:“确实扑朔迷离,此事可先按下不提。”然后对一直泥塑般站着的周少卿温言道:“维公,你谙熟大秦律法,看看三位殿下各该领什么责任啊?”

周维公拱手道:“回丞相,大殿下纵兵入府,犯得乃是擅闯王府、寻衅滋事之罪,按律当杖八十,发配三千里。三殿下四殿下,犯的是管教不严、纵奴行凶之罪,按律当杖二十,罚金两千两。又有此次京都大火损失约合官银一千四百万两,应由两位殿下共担。”

秦雷见自己老子面色不善,不慌不忙上前笑道:“孤王忝为宗人府右宗人,当于四堂会审后,参照诸位大人所定罪责,对犯事的皇亲进行惩处。不劳周大人费心。”

周维公用余光看看文丞相,见他的手指又在膝盖上敲了两下。心中叫苦,嘴上却不让道:“如果宗人府可以代几位殿下赔偿,把此案交予贵府也未尝不可。相爷,您说呢?”他毕竟还是心虚,不得不扯上自己座主这面大旗。

文丞相捻须微笑道:“善。”

秦雷眼都不眨一下,干脆道:“成交。”

一室皆惊。

秦大爷自来到这个世上起,虽没见过一两现银,却出手过上百万两的贿赂。再加上至今还欠着沈家三百多万两,想当然的,他认为堂堂皇家拿出个一两千万两银子,应该是没问题的。

不是有前贤说过:“这世上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吗?

但当他看到昭武帝如丧考妣的样子,便知道事情不对,想要改口。文丞相岂能让他如愿,抢在秦雷前头幽幽道:“君前无戏言。隆郡王殿下这就算立下军令状了。三个月内,本相希望在国库中见到这笔银子。”

昭武帝面色变幻不定,心中大骂秦雷不知轻重,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秦雷两眼一瞪,无辜地望向丞相大人,愣声道:“孤王不过说个人名,怎么成君前无戏言了?”

丞相大人面色一滞,作为当时世上面皮最厚的几个人之一,他竟对秦雷的脸皮厚度产生了高山仰止之感。

老太尉小声问一边秦府尹道:“还有叫这名字的?”

秦守拙轻声道:“成蟜乃是秦始皇之弟。”

李浑奇怪问道:“那秦小五提这名字有什么意思?”

秦守拙心中苦笑,能有什么意义?瞎掰呗!只得咬牙向太尉解释道:“秦王政即位八年后,成蟜造反被杀。五殿下提及此人,可能是希望丞相大人不要过于逼迫吧!”说完,不得不用袖子擦擦额头的汗。

李浑突然‘啊呀’一声,粗声道:“当时不是有个叫吕不韦的奸相吗?跟咱们文相爷不知道谁更奸些。”

第109章 昭武训子论英雄

御书房中,传来咆哮声。

那场令人啼笑皆非的奏对结束了。昭武帝最终用七百万两的内孥保下了自己三个儿子。要知道,大秦宫廷三年的用度,加起来不过六百万两而已。

望着心满意足离去的文彦博,还有一脸幸灾乐祸的李老混蛋。昭武帝很憋屈、很肉痛。被讹了一大笔的痛感,让他想骂人、甚至想打人发泄一下。所以秦雷被留了下来。

昭武帝从书案后起身,怒瞪着老老实实站在御阶下的秦雷,怒气冲冲道:“你这个混小子,知不知道你那一句成交,就害得朕多掏了二百万两银子呀!二百万啊!够整个内廷开销两年了!”

秦雷看着吹胡子瞪眼的昭武帝,心里竟然感觉更踏实一些。暗骂自己一声贱格,便可怜兮兮地望着昭武帝,一副吓怕了的样子。

昭武帝骂一阵,又心疼起自己的钱袋子。嘶声道:“咱们大秦论富庶不必东齐南楚,这一下子就把几代祖宗积攒下的内孥用去四成。朕就知道,文彦博这老贼一早就盯着朕的内孥了!”

秦雷还是对数字没有什么概念,却也不能让皇上在那唱独角戏。他小意道:“父皇,咱们下次再把文老贼宰回来就是了。”

昭武帝不屑哼道:“把这老贼敲骨头熬油也不够本!你知道今日文彦博为什么吃像如此难看吗?”

秦雷陪笑道:“大概是穷疯了吧!”

昭武帝哂笑道:“不错,若没有这七百万两,户部都撑不到夏税入库的时候了。”

秦雷骇然失声道:“不会吧?”

昭武帝心气渐渐平顺,回到御案后坐下,唏嘘道:“都说天下三分,大秦也三分。”

秦雷有些骇然地听着皇帝说着这种犯忌讳的话。心中惴惴道:“不会出门就把我咔嚓了吧!”转而又想到,皇帝自己犯自己的忌讳,应该没问题。这才放宽心继续听。

“李浑那老匹夫背靠五百年的世家,又掌着天下七成兵马。根深蒂固,枝繁叶茂。不是你可以想象的。”秦雷能清楚地感到昭武帝对太尉府的忌惮。

说完李家,昭武帝又道:“朕有至尊之名,乃天下正统,黎民百姓、贵戚勋旧无不奉朕为主。又掌天下三成军力,三成官员、三成财力。就是李太尉,也不敢动朕分毫。”话语间竟颇有些傲然之意。

秦雷默不作声的听皇帝自评,知道下面就是丞相了。

果然昭武帝慢悠悠道:“而他文家,虽也有百年,却乃诗书传家,是地地道道的文臣,从来没有机会插足武事。你知道这有什么坏处吗?”说完考量地望着秦雷。

秦雷轻声道:“这就有些先天不足了。关键时刻比力气是要吃大亏的。”

昭武帝满意的点头道:“不错,你小小年纪就能认识到这一点很不错。兵权谁主,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江山谁主啊!”说这番话时,昭武帝的眼中闪着难明的光。

秦雷一时想不透昭武帝这话背后的意思,只得顺着昭武帝道:“那文家是如何与太尉并称的。”秦雷没有说什么‘三分’之类的,忌讳这东西,昭武自己怎么说都可以,但是别人一说,定然还会犯堵的。

昭武帝嘴角上扯,显然对秦雷的措辞满意,微笑道:“文家三十年前只能算是官宦世家,远远无法与李家相提并论。直到出了个惊才绝艳的文彦博。”提到这个名字,昭武帝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

秦雷这才知道,皇帝对太尉府的戒惧是来自李家可怕的实力,而对丞相府的忌惮,更多的是来自那个叫文彦博的人。

“文彦博用了二十年时间,编了一张网,支了一把伞,自此便有了与朕和李家分庭抗礼的实力。”

“那是什么网?什么伞呢?”秦雷凑趣道。

昭武帝语带佩服道:“他把天下官吏织成一张经纬交错的关系网,又用这无数官吏的力量支起了一把保护伞。护住了他自己,也护住了天下所有的官吏。”

秦雷听着,沉吟道:“都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些官吏安稳久了,难免会变质的。”

昭武帝捻须赞许道:“小五,你的确是众兄弟中,脑子最好是的一个。”

秦雷心中暗自警惕,昭武帝今日几次或明或暗夸赞自己,定然没有好事。

昭武帝没有理会秦雷的小心思,犹自沉浸在评判当朝权相的快感中不能自拔。他语带讥讽道:“关系网、保护伞,这都是用来干什么的?这是用来官官相护、结党营私、贪赃枉法、徇私舞弊的。若天下官员都廉洁自守,清正自持,要那劳什子破网烂伞作甚?”

秦雷深以为然,这位昭武帝确实不糊涂。

昭武帝接着道:“后来便是,你若是不贪,便会格格不入,被排斥出这张网。一来二去,我大秦的官员无不贪墨,无不枉法。”最后八个字,是昭武帝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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