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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917)

李浑毕竟是戎马一生的老将。心志之坚韧远非常人可比。他只是一失神,很快便恢复过来。紧紧抓着边上两人的胳膊道:“皇宫已经被包围了,阴无异跑不了,快去把昭武帝找出来!”说着又面色狰狞道:“再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人物,都送上城头当人质!快去!”

“是!”几个将领赶紧各自带人下去,城头上只剩下个非要跟着来的李央来,在陪着自己爷爷。

李浑看看自己地瘸腿孙子,叹口气道:“叫你跟小叔一道走,就是不听,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李央来却不像他那样失落,满面阴沉道:“爷爷说过,不成功毋宁死!孙子就算死在这城头上,也不愿像条丧家之犬那样,东躲西藏一辈子!”

李浑拍拍孙儿的肩膀,没有再说话。

……

这时城门已经被彻底清开了,愤怒的勤王军士兵高叫着冲了进去,但天策军士兵早在门口组成了密林般的枪阵,来一个穿一个,来两个洞一双,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王爷,总攻吧!”禁军将领们围在秦雷身边,秦雷则坐在一辆大车的车辕上,神情忧郁而悲伤。叱咤风云一辈子地文庄太后,则盖着块洁白的绸布、静静躺在大车上。

“不要急。”秦雷缓缓摇头道:“时候不到。”

“可军心激动啊!王爷。”车胤国大声叫道。

“都冷静冷静吧!”秦雷伸手插进长发里。声音低沉道:“皇祖母牺牲自己,也是为了让我们少死点将士,不能辜负她老人家的心意啊……”听王爷如是说,众将只好按捺住心情,等待王爷所说地时机成熟。

因为没得到王爷的命令,除了承天门之外,其他地方的勤王军并没有进行攻击。局势陷入了令人烦躁不安的僵持中。

好在没过多久,城头上重新骚动起来。叛军士兵绑着好几百名宫人上来。其中既有昭武帝的妃嫔,也有天佑帝的妃子。但身分最高的,还得属面色苍白地六皇子。

“秦雷,命令你的人让开,放我们爷们出城。”李浑大声道:“否则我就把你地弟弟,和你这些嫂子姨娘之类地,统统杀掉!”

“孤不受要挟……”秦雷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冰冷地望向城头道:“太尉大人你要失望了。”说着比划个手势道:“城中诸位且听真切。尔等今日为贼寇用以要挟!但我大秦太皇太后已经把这逆贼杀害,天佑陛下也下落不明。此等不共戴天之仇,必报!”

“因此孤王不会答应他任何要求。诸位若是不幸被害,我秦雷必令人厚葬,并寻尔等父老妻儿奉养!”又对城上天策军道:“谁人没有父兄姐妹?你们只要敢杀我一人,孤就杀你们十人报复!”

话音一落,便起三声炮响。城下兵士们赶紧分开左右,将中央空地让了出来。

城上官兵不知道虚实。纷纷抬头张望,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他们远远便瞧见一条人龙从洛阳门方向过来。等近了才看见,竟然是原先的战友——京都兵马寺的官兵,压着李氏一族的老弱妇孺过来了。

赵承嗣和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也出现在队伍中,沉声下令道:“把这些人都按到城下去!他们敢杀一个。就杀他们十个!”凶神恶煞地兵马寺士兵,便将李家和天策军的家属,一排排按倒在广场上,等待着城头上的动静。

……

秦雷朝两人点点头,又清清嗓子对城上道:“孤王只诛首恶,从者不究!孤可以在这里起誓,除了李浑的直系亲属外,将不追究放下武器者的一切责任!”说着狼眉一竖道:“否则杀无赦!”

冷厉的声音化作一阵寒风,席卷了皇城城头,将城上官兵高涨的斗志。吹得烟消云散!

官兵们原本以为被团团围住、必死无疑。困兽犹斗那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

然而兵法有云:‘围城必阙’,这个缺口不一定要看得见、摸得着。若是开在所有人地心上,效果也许会更好。

“都动手啊!”李央来一瘸一拐的在城头上边走边喊道:“我们李家人可杀不可辱!”

大家伙心道,俺们又不是李浑他孙子,干嘛还要给他陪葬呢?竟然没有一个动弹的,场面极为诡异。

李浑也望向身边的四员大将道:“还不去催促你们的部下?”

几人相互往往,竟也没有一个动弹的。

“莫非以为老夫不敢杀了你们?”李浑勃然作色道:“贪生怕死地鼠辈,老夫是不会留下的。”

“大老爷息怒。”李龙硬着头皮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咱们几个都是雪里火里杀出来的,哪还在乎自己的贱命呢?可末将看见俺爹娘妻儿一个不少,全在下面,实在不敢不孝啊!”边上李虎也帮腔道:“是啊大老爷,我们不怕死,可我们造反为了什么,还不是爹娘妻儿,要是他们都死在这一场,就是给俺个王爷当当有什么意思?”

“真给你个王爷,你保准不要爹娘!”李浑满面嘲讽道:“秦雷给了你们个好台阶,就全都巴巴地跟着下去了!”说着苍凉一笑道:“怪不得百胜公都玩不过秦雨田,这家伙对人心的揣测实在太绝了!”众将汗颜,却仍然僵在那里不动弹。

其实李浑早知道会有这个结果。当那老太婆纵身跃下城头时,他便被扯去了最后一片遮羞布,永远被定格成了邪恶地叛逆者!永远被世人唾弃!天下之大,再没有他李浑容身的地方了。

“罢了。”沉默良久,李太尉长叹一声道:“破鼓万人锤、墙倒众人推,这是古之哲理啊!”来不及感叹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李浑便扶着城墙垛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既然事已至此,老夫也不为难你们。”

突然又厉声威胁道:“但你们要知道。不是谁都那么怕死!若是老夫振臂一呼,仍然会拼个鱼死网破的!”话音一落,便有许多死忠份子跟着大叫大吼,表达着对叛徒的不满。

几人面色数变,还是李龙最先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拱手道:“大老爷有事尽管吩咐,我们听着就是。”

“一切听我指挥。不要擅自投降!”李浑沉声道:“这也是为你们好,若是你们不知好歹,想要在老夫之前投降,这叛徒地名声可要伴随你们一辈子了!”

“但凭大老爷吩咐。”几人一想也是,便痛快答应下来。

……

“把秦雷叫来说话。”与一干想跳槽的手下达成协议,李浑重新站在城门楼上,高声喊道:“老夫要跟他谈一谈!”

“说。”秦雷地回答还是那么简单。

“我输了。”李浑直截了当道:“输给你们祖孙俩了。”

“这不丢人!”秦雷淡淡道:“你赢了才叫奇怪呢。”

“是啊!我有些不自量力了。”李浑摇摇头道:“对我们这些粗人来说。最要不得的就是耳根子发软,被别人撺掇了。”

秦雷沉默一下,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其实他不好意思以胜利者自居,因为真正地胜利者正安静地躺在灵车上,不会高兴,也不再有忧愁。

“看来胜利者没兴趣跟我聒噪。”李浑自嘲的笑笑。然后沉声道:“但输了也可以谈判。”

“可以,”秦雷点头道:“说说你的要求吧!”

“我长孙李央来和幺子李四亥一家。”李浑声音低沉道。

“亮出你的筹码。”秦雷不置可否道。

李浑闷声道:“城内三万官兵,在你保证既往不咎的前提下,全都出城投降,够吗?”

“李四亥和李央来,你只能留下一个。”只是顿一顿,秦雷便开口道:“不要想着孤会对李四亥格外开恩,这次我不会对任何人留情!”

李浑本来真是想选择李央来,他琢磨着以秦雷的个性,应该不会为难李四亥地。但秦雷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说了。就断了他这份侥幸心思。李浑不由气极反笑道:“王爷啊王爷。能不能不要那么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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