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权柄(664)

但他显然低估了云萝公主的决心,只见她微微一笑道:“如果上柱国执意要这么做,那云萝也要执意站在这里了。”本公主就站这了,本公主就拿自己当人质了,你够胆就试试。

“云萝……”一声焦急的呼唤从诸烈身后响起,长公主终于按捺不住,违背了诸烈的要求。几步冲到船边,双手扶住栏杆道:“不要做傻事,这是男人们的事情,你快给我回来。”

云萝还没有说话,诸烈便朝邹强使个眼神,邹校尉心领神会。上前躬身道:“殿下,战场危险,为免被矢石所伤,您还是请回吧!”

云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对长公主道:“姑姑教我读书,讲过烈女报恩的故事,教导云萝要知恩图报。今日云萝不肖,愿遵姑姑教导。”

小丫头在前面大逞英雄,可苦了后面地秦雨田。他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当然知道此时云萝出面。乃是最好的选择。但强烈的大男子主意作祟,让他心中一阵阵的郁闷。见双方有谈崩的趋势。他便向上前说两句,却被乐布衣拉住衣襟,微微摇头道:“您一开口,诸烈就一定要强硬到底了。”乐布衣很清楚,两个男人、尤其是两个优秀的男人凑到一起,较劲是难免的。还是由女性来安抚双方比较妥当……古人云,好男不跟女斗,所以说男人和女人不容易吵起来。

但无论秦雷还是乐布衣,都是心胸宽广之人,他们无法理解诸烈的偏执,所以也预料不到诸烈地下一步动作,只听他冷冰冰道:“邹强你的眼睛吓了吗?没看见公主崴了脚,还不背殿下离开这烂泥塘子?”

一般来说,是没人敢碰公主一指头的,那叫亵渎啊!但邹强显然是个二般,他对诸烈的服从已经到了盲从地步,闻言便朝云萝磕头道:“殿下得罪了!待会儿末将会以死谢罪。”说着便要起身去拉云萝。

秦雷顿时火冒三丈,从沈乞手中拿起弩弓,稍一瞄准便要扣动扳机,但他屈起的手指却静止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云萝握着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反手架在自个细嫩地脖颈上。邹强立刻停下手,有多远站多远。开玩笑呢,要是担上个逼死公主的罪名,最起码要夷三族吧……如果关系硬的话。

云萝依旧没有看他,就这样横刀于颈上,定定望着船上的诸洪钧,小脸上满是绝然道:“本宫乃是金枝玉叶,岂能被人随意轻辱?如果上柱国还要轻举妄动,那就给云萝收尸吧!”

一看见云萝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长公主顿时吓坏了,也不顾什么皇家尊仪了,双手一把攥住诸烈的胳膊,连声哀求道:“洪钧,可不能让云萝有事啊!我……我求求你了。”说着便双膝一软,竟然给诸烈跪下了。

诸烈看着二位公主一哭二闹三上吊,如果自己再坚持下去,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笑话来呢。堂堂上柱国怎能丢得起这个脸?

面色一阵阴晴变换,他终于叹息一声道:“唉!长公主请起,公主也把匕首收起来吧!万一真划破点油皮,老夫担待不起啊!”

云萝悄悄在背后伸出两根青葱似的手指,比划了个据说是‘胜利’地手势。

……

这洞庭地区罕见的落雪越下越大。逐渐迷蒙了人们的视线。洁白的雪花圣洁而优雅,轻轻飘落在沙洲之上,却立刻被染成了暗红地颜色,看起来肮脏不堪又触目惊心。

双方停战,楚军开始搬运伤员、收殓袍泽地遗体,望着满眼的尸体和满地血污,秦雷沉重地叹息一声。

战争。无论有多么高尚的名义,都摆脱不了同类相残地本质。

但他没有时间当哲学家。因为立了大功的楚云萝,正在弯腰呕吐不止……方才心里着急,光想着给秦雷解围了,现在心下一松,这才注意起满地的尸首,吐一吐也算正常。

放缓手脚走过去,秦雷取下背上的水壶。送到她的面前,轻声道:“给你。”

云萝点点头,接过水壶漱漱口,感觉舒服了一些,这才一手叉腰,一手将水壶递还给秦雷,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秦雷又掏出手帕,递给眼泪鼻涕一大把的云萝。她却坚决地摇摇头。往袖子里掏摸自己地手绢,却什么也没摸着。这才想起,早先在长公主行辕换下了原先的衣衫,手绢自然也落在了那里。

“以后别干这种傻事了,太危险了,”秦雷微笑着又把手帕递过来。云萝撇撇嘴,直接用自己的流云袖擦脸,反正坚决不用那玩意儿。抬起尤挂着泪痕的小脸,十分认真道:“我早就说过,你遇到危险时,我也会豁出性命救你的。”

秦雷感动的笑笑,收起那块不讨人喜欢的手帕,轻声道:“回去后嘴巴甜着点,可别硬犟吃了亏。”虽然他觉着这话有些多余,但还是不自觉地把她当成傻乎乎地小丫头。

云萝却一点不担心自己。她紧紧咬着下唇、眼圈通红地看着秦雷。带着哭腔道:“你可坏了,走都不跟人打声招呼……”

被小女孩这样质问。就算脸皮再厚也无法坦然,秦雷挠挠腮帮子,讪讪道:“半夜临时决定要走,跟你打招呼了,只不过你睡得太沉,叫都叫不醒。”

云萝轻叹口气,幽幽道:“难道我在你心里,就一点地方都没有吗?”

“说得这么暧昧,会让人浮想联翩的。”秦雷呲呲牙道:“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才不能把你带到危险之中。”

“朋友,只是朋友吗?”临别的时刻,姑娘总是多愁善感,许多平时不敢说、羞于说的话儿,也不受控制地说了出来。

“当然不止是朋友,”秦雷摇头笑道:“还是好朋友。”

云萝脸上地羞喜还没绽放,便一下子蔫了下去,她这才知道,两人在对方心里的份量差得太远,一个是满满的,一个却只是朋友中的一个。不由微微泄气,但想到也许不会再见,也许再见时,双方都已为人妻为人夫了,不由无比珍惜现在的每一个瞬间。

深深吸口气,云萝公主强颜欢笑道:“再见遥遥无期,不如我们互赠礼物吧!日后也好有个念想。”

秦雷点点头,微笑道:“正当如此。”说着便在身上摸索起来,发现除了手帕、香囊、玉佩之外,竟然什么细软都没有。但手帕是若兰的,香囊是诗韵的,玉佩是云裳的,显然都是不能送人的。

云萝看着他窘迫的样子,不由扑哧一笑道:“把那个水壶给我吧!”这才算给他解了窘。

秦雷经她一提醒,拍拍额头道:“别说,我还真有个不错地玩意儿。”说着回头对站在远处地石敢道:“把我那小酒壶拿来。”石敢赶紧跑过来,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扁银酒壶,双手递给秦雷。

这是一个巴掌大地小酒壶,手感光滑柔和,握起来十分舒服,壶正面压着个狰狞咆哮的虎头图案,四周还有麦穗点缀,分明就是一件艺术品。秦雷摩挲着酒壶,轻声道:“这是我最爱的一件小玩意儿。虽然你不喝酒,但缺钱时砸扁了就能当银子使。”

云萝公主嘴角抽动几下,一把夺过酒壶,无力道:“都这时候了,你能正经点儿不?”

秦雷呲牙笑笑道:“好吧!不要过量喝酒。”

云萝紧紧攥着那小酒壶,强忍住将其塞到他嘴中地冲动。忽地伸出右拳道:“拿去!”

秦雷赶紧伸出手,接住云萝递来的东西……只觉入手一片温润。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块心形的碧玉,忙不迭收起来,拍胸脯保证道:“贴身收藏,永不变卖。”

云萝公主恶狠狠的晃晃小拳头,还是怕秦雷不把豆包当干粮,小声叮嘱道:“这是我周岁抓周所得。当时便对其爱不释手,父皇这才给了我弄玉的封号……”

“这么有纪念意义啊!”秦雷瞪大眼睛道:“送给我合适吗?”

“你敢不要,我就跟你绝交!”云萝眯眼威胁道。

上一篇:大官人 下一篇:官居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