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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47)

太子在他背后艰难地摇摇头。

秦雷继续道:“这是第一次有人为小弟出头,真的。”

太子默然,搂在秦雷脖颈上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老六和一位泪眼婆娑的夫人跑过来,帮着秦雷把太子放到树荫下。秦雷见这位夫人身穿鹅黄色翟衣,上面有九条凤凰。知道这就是皇后娘娘,心中微微讶异,但此时不是叙话的场合。他对皇后躬身施礼后便返回了两个女人跪的地方,又跪了下去。

天气越来越热,湖边柳树上的知了疯了一样的嘶叫,吵得秦雷头疼欲裂。他见两个女人虽然神色委顿,却仍然坚持着不倒下。除了再一次佩服小胖子家的优良基因,他也对生出这一群怪物的太尉李浑第一次产生了兴趣。

秦雷前世不知在烈日下站过多少军姿,来到这里也每日午后在烈日下苦练。是以此时没有丝毫不适,方才那摇摇晃晃的样子倒多半因为跪久了,双膝无力所致。“莫非我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他心中苦笑。

转念又想起小胖子,昨日他唆使自己打了公主,也就是他表妹,才有了今日的无妄之灾,着实该死。又念起两人相约五日后玉带河上寻花问柳,看来是不大现实了。得想个法子让他折现才行。

胡思乱想着,身边传来‘噗通’一声,秦雷一看,公主妹妹摔倒了。不过她没有太子那么好命,有个不怕死的弟弟给背到树荫下,只能趴在炙人的石板上,不舒服的低声呻吟。

秦雷看向披头散发厉鬼般的如贵妃,发现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根本没有在意自己女儿的死活。

既然人家当娘的都不在意,他也打消了当把好人的念头。这年头好人难做,不是吗?

于是不理会在地上难过的抽搐的三公主,秦雷无聊的与如贵妃对视,没一会就败下阵来。这女人眼中怨念太盛,就像被秦雷扒光了游过街一样的强烈怨念,世人莫敢撄其锋。

秦雷想到了那句见过无数遍的话: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相信他已经死过无数次了。虽然俗套,但此时此刻却是贴切无比。

秦雷只好转过头,不去看这疯女人。视线缓缓扫过四周:母亲竟然从未出现过,不禁一阵黯然。

所以说人最怕闲下来,一闲下来就会胡寻思。他也不反思一下,自那晚出宫便整日围着床上的活死人转,说好了第二日进宫请安都忘记了。一时没见着瑾妃却又开始心里发酸,虽然大家没什么感情,但好歹是你肚子里掉下的肉,咋不心疼呢?

亏他昨日还义正言辞的呵斥过女人的双重标准。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很多,也不知过了多久,日头偏西,此时湖畔吹来阵阵凉风,大大舒缓了秦雷心头的燥热。

终于,瑾妃出现在湖边,面色复杂的来到两人身边,对如贵妃施礼道:“娘娘,太后有请。”

如贵妃抬起头,怨恨的眼神从蓬乱的头发中射出,她一字一顿的恨声道:“你生的……好儿子!”言毕,直挺挺的摔倒在地上。但没有发出声响,却是拿已经没有声息的三公主当了肉垫。

这时候几个太监过来,把已经昏厥过去的两位女殿下拖麻袋似地往慈宁宫方向拉去。看他们磨磨蹭蹭的样子,秦雷心道,看来他们也很珍惜这种糟蹋金枝玉叶的机会。

瑾妃来到秦雷面前,含泪望着地上的儿子,三个时辰过去了,这个孩子除了嘴唇干裂,脸上有些油光之外,竟然没有太大的不适。

这要多大的磨练才能如此?瑾妃只道秦雷在齐国受苦太多才有今日铁石般的体魄。想到这孩子受得苦,在眼眶打转的泪终于啪啪掉下来,双手捧着秦雷发烫的面颊,柔声道:“孩子,你受苦了。”

秦雷伸出右手,接住瑾妃的一滴泪,冰凉的感觉令他精神一振。他对瑾妃展颜笑道:“母亲……”

……

当秦雷母子来到慈宁宫。见太后仍然坐在上次见他的地方,不同的是面前的地毯上跪着虚弱的太子,还躺着昏迷的两位女殿下。

秦雷无奈地跪下,朝文庄太后行礼道:“皇祖母,孙儿又来看你了。”

文庄太后的脸上皱纹并不多,只是在眼角和嘴角有些细细的纹路。只有在笑起来时,这些潜伏皱纹才明显的出现,提醒着她已是快要古稀老人。所以老太后下意识很少笑。

也许不只是这个原因。

但无论如何秦雷总能令她发笑,这只能用投缘来解释。缘分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这位秦国最尊贵的妇人笑骂道:“小猢狲,也不知道来看奶奶。非得闯了祸被拿来才甘心?”声音亲切和蔼,若不是秦雷刚被她在太阳下烤了三个时辰,定然会产生慕孺之情。

秦雷挠挠头,嘿嘿道:“不瞒奶奶说,本来打算从贵妃娘娘那出来就来拜见奶奶的。谁知道……”

老太太看了眼地上凄惨万分的母女,对边上老太监冷哼道:“泼醒她们。”

老太监颤巍巍地拍拍手,不一会,就有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密封的木桶过来。老太监上前掀开桶盖,一阵冷气扑面而来,屋里的气温仿佛降了几度。这是从窖里取来的冰水。秦雷甚至清楚的看到桶里的冰碴子。

老太监慢悠悠的接过一个木瓢,舀了满满一瓢水,颤颤巍巍却滴水不漏的端到贵妃头顶。没有一丝迟疑,手腕一翻,把瓢中的冰水正倒在贵妃乱蓬蓬的脑袋上。

第59章 圈禁也是一种爱

一瓢凉水兜头浇下,如贵妃悠悠的醒来。她双目无神的环视四周,好一会才恢复神智,看到上首神色冷漠的老太太,如贵妃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

‘哗啦’一声水响,如贵妃拿眼去偷瞄,只见那老太监刚把一瓢刺骨的冰水浇到昏倒在地的三公主身上,如贵妃打了个哆嗦,怨恨地盯着老太监,却不敢开口求情。

老太监微笑看着如贵妃,又一瓢冰水浇在了三公主身上。如贵妃知道这阴人最是歹毒,若还是看,女儿免不了多吃苦头。被冷水一浇,贵妃娘娘终于从癫狂中醒来,回想起今日噩梦般的一切羞愧欲死,死死地伏在地上,泪流满面。

秦雷本来担心三公主不死也要昏迷三天三夜,没想到三瓢水下去,三公主躺在地上的身子便微微抽动,良久竟转醒过来,只是动不得一根指头。

老太监对边上的两个小太监吩咐道:“把山阳公主殿下扶起来。”

趴在地上的如贵妃对太后一下接一下磕头泣道:“母后,饶了山阳吧!再下去,会要了她的命的。媳妇愿替她领罪,放过她吧!母后……”声如杜鹃泣血,再加上凄惨的外形,着实令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文庄太后‘哼’了一声,对老太监挥挥手,老太监躬身退回黑暗中。她冷冷地盯着如贵妃:“你可清醒了?”

如贵妃使劲点头:“回母后,罪妇已经清醒了。”

老太太垂下眼皮,便不再理她。转头对地上跪着的太子道:“霆儿,你饱读诗书,通晓古今。可曾在我华夏历史上见过这等宫闱闹剧?”

太子倒是真知道不少,可是打死他也不敢说:“回皇祖母,孙儿未曾见过。”

老太太呵呵笑道:“好好,赶明你去太史令那命他秉笔直书,就写某年某月某日,皇妃公主与太子皇子交恶,太子皇子被沿太掖湖追杀三里有余,几欲投湖。也算为历史开一先河,可好?”声音越来越冷冽。

太子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去看太后。

“抬起头来!”老太后双目一瞪,低声怒吼道。

太子连忙把头抬起来,一脸愧疚地看着老太后。老太后眯眼道:“一国储君就要有一国储君的样子,秦霆,你给我记住,永远不要低头,永远!”说完,闭上眼睛。老年人总是容易感到累,老太后已经一句话也不想说了。她微微抬手,轻哼道:“念。”然后没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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